第409章 采葛(4)(第2/4頁)

畢竟讀書人總是有心懷天下的情懷的。

所以,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顏異從這些信件中知道陳嫣回來了。還好,負責送信的是顏家的家仆——顏異很看重自己寫的那些‘讀書報告’,怕這些重要的文書因為意外散失,所以在送到長安的時候,並沒有走‘交通號’郵遞業務寄信,而是讓自家家仆送信。

交通號的郵遞業務知識運輸業務的一個補充,這個時候有郵遞需求的人本來就不多,但好歹是個業務。反正交通號本來就要溝通各地,這些信件和貨物一起送,也多費不了多少人工。

鑒於此,郵遞業務就做了起來。

不過這個郵遞業務只在中層和下層百姓中打通,至於那些豪強人家,人家自己有家仆,有健馬。真有需要傳遞什麽東西的時候,讓自家人去,又快又好呢——主要是更安全,很難出現散失的情況。

送信的既然是顏氏的家仆,自然就有了漏子可以鉆。那些從長安轉送來的信件,在顏產的示意下,並沒有直接送到東莞,而是先走了一趟臨沂。確定信中沒有關於陳嫣的消息之後才發到東莞。

若是真有提到陳嫣的…這封信或是修改,或是銷毀,總是有辦法的。

具體去做這件事的人是顏守,之所以讓他去做這件事,理由依舊是那個——反正他已經知道這件事的前後首尾了,解下來涉及到這件事的,依舊還讓他去就是了。這樣至少能防止秘密被更多人知道,招來禍患!

顏守只能兢兢業業地做事,但他真心覺得這樣不是個事兒!

經歷了這些事,他有一種直覺,他覺得有些事情是這樣的…越是避免其發生,就越是事與願違!

其實這件事就算讓顏異知道了又如何呢?難道那件事還有辦法挽回嗎?以顏異的性格,恐怕也不會去做這種嘗試了。倒不是‘好馬不吃回頭草’這樣的想法,也不是在乎自己的自尊心,純粹是無法那樣做了而已。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他的選擇就只有永遠不去出現在人家面前了。

至於說顏異不知道陳嫣回到大漢,就能更順利地忘掉對方,顏守覺得更是無稽之談。他現在每年冬天都要奉命去看看顏異,主要是確定一下顏異的狀態,顏產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消沉下去。

顏守看到的確實不是一個消沉的顏異,他每天認真讀書,學問越發精深。他很用心地生活,身體康健,一年到頭常常連小病也沒有…但是這不意味著他在遺忘,事實恰好相反,這種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讓記憶更清晰了。

別人不知道,顏守卻是知道的…顏異這樣生活的唯一目的只是為了活得長長久久,至少比陳嫣活得久一些。對於他來說,現在活著本身就是最苦的,而他必須要接納這些痛苦的東西。

自我折磨是愧疚的人很容易選擇的路。

現在顏異就走在這樣一條路上。

一個可以踏上這樣路的人,說什麽終有一天會遺忘?真等到他能遺忘了,他的生命也就無所依憑了,說不定那是更糟糕的情況!

只是顏守知道這件事的真實樣子,不代表顏產也能理解,很多時候他就是一個典型的封建家長。他對於自己的兒子是寄予厚望的,但他並不會試圖去了解自己兒子的內心世界。

顏守排除著信件,心裏其實是憂慮的…如果顏異突然從別的渠道知道了這件事該怎麽辦?

事情總有瞞不住的時候…說實在的,事情本身不會變得更加嚴重了。顏產之所以會下達這樣的任務,也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就算不小心知道了這件事也不能做什麽。他會更痛苦嗎?不會的。他會因此痛恨他的父親嗎?也不會。

顏異到底是儒家教導出來的學子,很多習慣是刻在骨子裏的…他無法去對自己的父親指摘什麽。

但是,在這件事裏會裏外不是人的是他顏守啊!

顏守不知道為什麽,相比起族長顏產,心裏更隱隱畏懼顏異這個宗子。

這或許是當年的一些後遺症…有那麽一瞬間,一次,或者不止一次,顏異是真的痛恨他,痛恨到想要殺了他——這並不奇怪,人的想法千奇百怪,一時有這種沖動再正常不過。

同時人也有自制力,有理智,所以這也只是顏異某一個瞬間的想法而已。

但顏守是真的被嚇到了…顏異並不是一個兇惡的人,甚至連嚴苛都算不上,按理來說他不應該害怕。可是作為這些年顏異生活狀態的見證者,他始終無法安心下來——當他對待自己如此下得了狠心的時候,就無法將全部的希望寄托於他的自制力了。

或許顏守的理智知道,他害怕的東西幾乎不可能發生。但潛意識裏,他是不能不害怕的。這大概是人作為一種動物,天性裏的東西…與猛獸為伴,縱使知道這頭猛獸通人性,並不會傷害自己,依舊會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