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廣源近來心情頗佳,皆因貴人又返回了幽州。

只是一直沒能與貴人說上話,直到有封請帖送到官舍,他才終於有了機會。

他手捧著請帖去往主屋,屋外正守著紫瑞和東來,只聽見長孫信的聲音隱隱約約從屋中傳出來。

他這才想起來,貴人自再來後就一直在忙著山裏的事。

忽聽屋內長孫信聲音高了一些:“這便是你探的結果?”

“嗯。”神容應了一聲。

而後沒了聲音,再一會兒,長孫信從屋裏出來了。

廣源立即上前,將請帖雙手呈上:“刺史府來帖,請侍郎與貴人今晚同去府上赴宴。”

長孫信看了一眼,又看一眼門內:“我哪有心情赴什麽宴,不去了。”

神容從門內走了出來,接了帖子:“哥哥不去,那我可去了。”語氣好像是在逗他。

也不知剛才兄妹二人談到了什麽,長孫信難得的板著臉:“不去。”說完就走了。

連一旁的紫瑞和東來都很詫異,郎君何嘗這樣過,平常什麽事都是順著少主的。

神容翻看了下那張請帖,無奈說:“那就我去好了。”

廣源趁機搭手向她見禮,小心翼翼道:“此番貴人來幽州,一定會待久一些吧?”

神容看他一眼:“那可不一定,全看我事何時了。”

說罷吩咐紫瑞東來去準備赴宴事宜。

廣源洋溢的心情被澆涼了一半,只希望她事慢些了,在幽州好待久點,越久越好。

……

刺史府的那張請帖上,寫著邀請長孫侍郎,又特地添了句得知長孫女郎已再臨幽州,還請務必一起賞光出席。

神容在前往的車上,都還在想著與哥哥討論的事。

她自邊境探完地風回來,便與他討論了結果,之後又連著議論了好幾次。直到方才她提了個想法,卻惹了他不快,叫他連刺史府的邀約也不理了。

馬車停下,刺史府到了。

神容暫時放下礦山的事,下車入府。

天剛剛黑下,府內燈火通明。

神容往前廳走去,忽感院角有目光看來,不禁轉頭,一眼看見山宗。

他站在一棵花樹旁,一截花枝伸出來,風裏輕佻地搭在他肩頭,他正看著她,眸映燈火。

神容瞬間想起邊境山裏他做的事,手撫一下鬢發,捋過了耳側,一字未說,徑自往前走了。

山宗也是受了邀請剛到的,解了刀走到這兒,正好看到她進來就站住了。

她卻什麽都沒說就從他跟前走過去了,他心裏有數,盯著她背影看了幾眼,緩步跟上。

趙進鐮已出來迎接,笑著問候了神容,聽聞長孫信沒來,有些遺憾:“今日有樁喜事,本想一起熱鬧熱鬧。”

神容問:“刺史有何喜事?”

帖子上沒說,否則她至少也會叫紫瑞備份禮來。

趙進鐮請她進廳,“入內說。”一面朝外看,看到了慢步跟來的山宗:“崇君,快來,就等你了。”

神容看一眼身後的男人,他已走到身側,馬靴沖著她站著。

趙進鐮忽又對她笑道:“今日有別州軍首來,自然是要請崇君的,沒想到孫侍郎未能前來,女郎還請隨意,不要拘束。”

聽著像是怕她尷尬而作的解釋,何氏也在旁微笑。

神容沒說什麽,提衣入了廳內。

廳中左右分列了兩排小案。

左列首座坐著個男子,見人進來起了身,一身胡服泛藍,臉白而眼細,赫然就是檀州鎮將周均。

神容意外地看他一眼,記起從山裏回城時撞見了他入城,原來是來了刺史府。

她不禁往後看,山宗提刀閑立,臉色如常,似是早就知道他來了。

是了,他若不知道,周均也進不了城。

趙進鐮以為神容不認識,向她介紹,“這是檀州周鎮將。”說著又向周均道:“這位是長安趙國公府的長孫女郎。”

周均自神容進門就看了過來,見這位貴女烏發高挽,身著輕綢襦裙,臂彎裏挽著雪白的輕紗,燈火下一張臉雪膚花貌,出於驚艷,多看了兩眼,隨即卻覺得有些眼熟,似在哪裏見過,尤其是側臉,忽往山宗身上看去。

“趙國公府……原來如此,當日車中的貴人原來就是長孫女郎。”

山宗掃了他一眼。

神容聽他話裏提到趙國公府時有絲恍然了悟的意味,倒好像是知道她跟山宗的過往。

趙進鐮有些訝異:“難道二位見過?”

她立即說:“不曾。”

趙進鐮在三人身上看了看,會意地不再多問,擡手做請:“那請入席吧。”

廳外接連走入多人,皆是幽州官署的官員,貴賓入了席,他們才陸續進來,挨個見禮落座。

山宗入座,按身份排座,他身旁小案本是長孫信的,此時自然只坐了神容。

她只往他身上瞄了一眼,而後就不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