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第2/3頁)

如他所言,門口停著輛輕便的馬車,東來坐在車上,陸續跟來的兵也都騎上了馬。

神容看過一遍,登上了車,揭著車簾往外看山宗。

他站在車外,從錦袍衣袖裏摸出了幾個金幣拋給那櫃上的,頓時叫人家一陣鞠躬道謝:“多謝貴客,多謝貴客,望貴客與夫人一路安順。”

“嗯。”他一手掀衣,登上了馬車。

神容不禁給他讓了點位置,盯著他:“他叫我什麽?”

車小,山宗將裹住的刀塞在腳下,屈起長腿,聲一低就出奇地沉:“你要知道在外行走需要個身份,我是中原崇姓富商,你就是隨我出關途中不慎失散的妻子,被惡人拐賣入了風塵之所,如今又被我贖買了回來。”

神容猜也猜到了,緊挨著他的身轉一下,囁嚅:“誰是你妻子。”

山宗瞥她側臉,自嘲地笑了笑,確實,最多是前妻。

外面,東來已將車趕上路。

這一路是有意隨著商隊走,並不是往關城方向,這是山宗早定好的。

他下令時並未說緣由,東來也只能照辦。

關外百姓大多牧馬放羊,城鎮極少。

蒼茫天地黑下時,就如一片黑沉沉的幕布籠蓋四野,只剩頭頂點點星光。

一片背風的坡地下,天黑後駐紮了幾個圓頂小帳,一群行商的中原人正圍著篝火飲酒吃飯,就見另一行十來人趕了過來。

那一行人停下,馬車上下來個勁瘦幹練的少年,過來問他們能否一起落腳,只要借他們幾個小帳即可,願意付錢。

都是商人,又都是中原人,自然好說,那幾人皆同意了。

少年返回,向車上稟報過,車上便走下一個身姿頎長的男人,身後跟出個穿著胡衣的年輕女人,只一個側臉也容色絕艷。

眾人皆借著火光看著。

篝火直照到車邊,山宗一手在神容腰後一托:“過去。”

她自然而然就隨著他掌心那點力道邁了腳,往那邊坐著的那幾個中原人走去。

那邊幾位中原人已經起身,向山宗搭手見禮,請他坐過去交個朋友,又叫他們當中的女眷來招待神容。

山宗拿開她腰後的手,過去坐下。

神容被一個年輕婦人請了坐在他們旁邊一叢篝火邊,接了她們遞來的熱湯,看一圈眼前,都是女眷,一個個被關外的風吹得灰頭土臉,可見路途辛苦。

男人們到底熟得快,旁邊很快就與山宗聊開,都已有人在喚他“崇兄”了。

神容往那裏瞄去,山宗搭膝而坐,一手端著湯碗,剛低頭飲完一口,薄唇帶笑,錦袍袖口一縷暗紋被火光照出來,隱隱一身清貴。

沒了凜冽的直刀,褪了胡服馬靴,他此時不在幽州,不經意間的舉手投足竟顯露了一絲世家涵養。

但很快他們的說笑聲就叫她回了神,她低頭飲湯。

一個胖乎乎的中原商人看清了神容相貌,忽然問山宗:“敢問尊夫人如何稱呼?我自長安來,曾也見過不少富貴人家,京中顯貴,瞧著略有些面善。”

神容端著碗,只能裝作沒聽見。

山宗看她一眼,漆黑的眼裏映著火光,忽而一笑:“內子姓金,名喚嬌嬌。”

她蹙眉,朝他看去。

那個中原商人一聽沒聽過這名字,訕笑道:“那看來只是面善。”

一餐飯用完,交談便結束了。

大家都要趕路,因而睡得也早,各自在附近的小河裏洗漱過,回去帳中安歇。

神容躺入一間圓頂小帳裏時,篝火已滅。

沒多久,帳門被掀開,男人的身影矮頭進來,一手系住帳門,一手脫著外袍。

唰的一聲輕響,外袍落在就地鋪著的氈毯上,正搭在她腿上。

她沒動,身旁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已躺下,蓋了胡毯。

神容睜著眼,眼裏是他仰躺的側臉,昨夜不知不覺睡去,毫不知情,此時才有與他同床共枕的感覺。

她悄悄翻身,背過去,否則只是看著他的肩和腰,就又要勾她回想起那個夢。

氈毯太小,他又身高腿長,她這一動就如同蹭著他翻了個身。

頸後忽然一陣熱氣拂過,山宗側臥了過來:“你還沒睡。”

她心中一動,忽而想起來,他眼力好得很,一定是早發現她睜著眼了,幹脆開口說:“你方才說誰叫嬌嬌?”

山宗的確進帳就仔細看過她了,低低笑了笑,胸腔震動,挨著她的背:“隨口說的。”

那是胡十一取的好名,想起就用了,她大概還是頭一回明明白白聽見。

四下安靜,除了漸漸清晰的呼嚕聲和夢囈聲,帳中只剩下彼此並不均勻的呼吸聲。

春日席地而臥還是冷,即使鋪著氈毯還是難耐。

神容不自覺縮了縮身子。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身上,扣過去,牢牢將她扣在懷裏。

是山宗的手,他手掌遮著她的耳,人貼近,低低說:“你知道為何露宿的氈毯都這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