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3頁)

唏噓!

福慧除了替他打打下手之外,還每日鉆林子裏采桑葉喂蠶寶寶,簡直幹勁十足。閑時,他纏磨方天至教他武功,點名要學那門力劈大樹的霸道掌法。方天至便點點頭道:“先去提水罷,一日提個三十桶,澆田的事情就由你打理。”

福慧老大不樂意:“幹甚要提水!”

方天至便義正言辭的諄諄教誨道:“要練少林武功,首要是打基礎。你單看我厲害,不知我提了多少桶水!想練金剛掌,先安心打個六七八年的基礎罷!”

福慧數了數,道:“甚麽六七八年,你一個馬虎眼打出三年來!莫不是糊弄我!”

方天至忍不住哈哈笑道:“我豈是那種人,這要看你聽不聽話,用不用功!”

福慧很是不服氣,強撐著提了一個月的水桶,隨後便撂挑子不幹了。他自幼在碧峰寺半隱居般的生活,不知江湖風雲,更未見過世間繁華,學武功不過為了好玩,沒人監督,自然不愛吃苦。方天至也不強求,他碧峰寺武功自有路數,不按少林寺的法子來練,無憂無慮不照樣成就了一身精深功力?

待春去夏來,田苗郁郁蔥蔥,長勢甚喜,福慧也將田裏把式學了個馬馬虎虎。樹上桃李果熟香溢,饞的福慧每日連飯都不想吃,只抱著果子啃,被方天至連拍好幾下腦瓜才有所收斂。夏日熾烈,吃了幾日新鮮果子後,方天至還帶著他摘下一兩筐來,預備晾成果幹,冬日裏也好有個消遣磨牙的東西。兩人在樹下摘果子時,方天至心中一動,側首一望,見無慮正在不遠處坐著發呆,便忽而向他拋去一只桃,口中道:“接著!”

無慮下意識的將那桃捧住,回過神來,搖頭道:“我不吃。”

方天至微微一笑:“這是熟透後,落到地上的果子。若以生死論之,這便是個死桃。你不吃,不出幾日,它自個兒也要腐朽了。”

無慮遲疑的望著手裏的桃,一時不知如何回復。

方天至望他神情,又道:“它落到地上,便是為了生根發芽,長出新一棵樹來。你不妨吃了它,再將核種下。若來時新芽發出,它又怎能算死去了呢?”

福慧捧著一兜果子,聞言呆了呆,喜道:“正是如此哇,師叔你瞧這法子怎樣?”

無慮垂睫望了望果子,又擡眸瞧了眼方天至,仿佛憶起甚麽般,輕聲道:“從前在寺裏,我種了許多樹。是梅花樹。”他說完這句,整個人忽而又變得怔怔的,方天至本要笑答他梅樹很美,卻忽而瞧他臉容上流露出一絲苦極的哀色。無慮臉上慣常沒有甚麽表情,一時間,這絲哀色竟顯得那樣刻骨,以至於令人感同身受的傷心起來。

福慧仿佛也驚住了,他怯怯的問:“師叔,你怎麽啦?”

無慮道:“沒甚麽,我沒甚麽。”他又望了眼手中的桃子,仿佛忽而想通甚麽一般,“種樹是很好的,我可以令它活下來。”

第二年春天,無慮便開始種桃樹。

他從前沒種過果樹,自打有這個想法後,便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種樹上,旁的事都不怎麽放在心上了。過了一二年,谷裏到處都是他種下的小桃樹,又愈長愈高,愈生愈茂,又一年春來之時,那些桃樹花開灼灼,爛漫無比,引得無慮甚是心喜,連坐臥之處都不在溪旁大石上了,見日流連在他的樹身邊。

而方天至陪二人在此隱居,既然不能做好事,就只好醉心練武,菩提心經日漸大成之際,他便開始修煉散花掌。這門掌法的要旨是以掌力催動落花攻擊敵人,練到深處,萬花飛舞皆是利刃,於飄逸之中暗藏殺機,算是少林武功體系中較為罕見的路數。

福慧很愛看他耍這套掌法,總纏他練來看。方天至初學乍練,拂動花瓣過處,樹幹上難免劃出傷痕,每當這時,無慮便要生氣,可他是個好脾氣的人,不會與人吵嘴,也不愛打架。是以方天至一練武,無慮便從旁相隨,見到花瓣受方教主掌力所激,便往來奔趨於花樹之間,手拂袖飛,保護他心愛的小樹。

這樣一來,兩個人你來我往,福慧便覺著更好看了。他私心也希望師叔多點鮮活氣兒,便一發而不可收拾,更加去纏磨方天至。只是方教主怕把老實和尚惹毛,亦不願真將樹傷害了,是以不經常練把式給他看。

又至一年暮春之時,方天至晨起往溪邊練武,老遠便瞧見無慮站在水邊看花。他走過去道了一聲早,便欲自行伸展筋骨,卻不料無慮竟極罕見的和氣答道:“你也早。”

方天至遲疑了一下,差點想擡頭看看天上是不是下紅雨了。而無慮則而微微笑著說:“昨天晚上,我在溪邊瞧見好多螢火蟲。瞧著瞧著,我就想起來啦,我從前見過你。”他擡起濕了露水的睫毛,朝方天至望過來,“你養了一頭老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