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頁)

方天至默然放下她的腕子,道:“你中毒甚深,不可傷神損意。貧僧來得尚算及時,你放寬心便是,不要哭了。”話雖如此,趙敏此刻畢竟還是命懸一線,他不敢耽擱,先自包袱中取出蛇藥喂她吃下,旋即便沉下心神,就地以菩提真氣為她運功祛毒。

約摸半個時辰後,天色已然昏沉不堪,方天至收功探脈,見趙敏情形略有好轉,便與她道:“眼下你實在不宜挪動,我二人先回草廬借宿一夜,明日再做打算。”

趙敏渾身上下無處不是劇痛,更兼血氣毒熱,高燒不退,眼下頭目森然,幾乎無力起坐,只滿頭虛汗的倚在方天至肩頭,聞言默不作聲,也不知聽沒聽到。

待趕到草廬附近,只見那柴門前已掛上魂幡,堂屋燭火一豆,哭聲隔著門扉若隱若無,仿佛便是脫脫那隨從的聲音。方天至正要叫開門來,趙敏卻極虛弱的輕聲道:“不要叫人知曉。我們悄聲躲下。”

方天至略一踟躕,雖不知趙敏何故如此,但眼下脫脫初喪,那隨從未必願意留宿二人;況且草廬相救之事既不能提,二人如何找到此處來,又須一番虛言圜轉,亦非他所願,便依趙敏所言,暗中潛入一間雜屋。

方天至扶她仔細躺下,才道:“你先歇息片刻,過些許時候,我再來與你療毒。”他話還未落,趙敏忽而握住他手腕,輕聲開口:“你別走。我有話要問你。”她說得很是辛苦,手心都浸出一層冷汗來。

雲濃霧重,星月無光。

雜屋中漆黑一片,二人只循著直覺相視,卻又都瞧不清對方面目。

方天至道:“有甚麽話,等你毒愈再說不遲。”

趙敏仿佛搖了搖頭,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少室山上,你曾許諾過我三件事?”

方天至道:“貧僧不敢稍忘。第一件事,正是保你兩年之內不為人所害。”

趙敏忽而勉力一笑,道:“不錯……這第一件事,你至今都辦得……很好。”她默然片刻,振作續道,“眼下我便有第二件事,要你答應我。”

方天至心中一沉,實不知這事又是甚麽教他頭禿的難事,便慎重緩道:“郡主請講。”

趙敏便於黑暗中道:“好。我素知你恪守佛訓,不打誑語,但事不欲言,自然有法子搪塞我。這第二件事,便是不論今晚我問你甚麽,你都須誠心坦白,不可隱瞞。”她艱難的勻了口氣,又娓娓補充,“我所問只是私事,不傷國體,不毀大義,且出之你口,爛於我心,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我敏敏·特穆爾以父兄為誓,決不食言。”

方天至思索片刻,實未想到甚麽不答允她的理由,便道:“依郡主所言罷。”

趙敏深深的吸了口氣,斷然問:“好。那麽第一問,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甚麽人?”

方天至在漆黑中靜坐良久,道:“有。”

趙敏只覺一陣頭暈目眩,一句“是誰”卻塞在心頭,不敢輕易相問。她腦中思緒萬千,輕聲說:“她定然生得很美了罷?”

方天至記憶中刹那間劈閃出一道人影,道:“再沒有比她更美的了。”

趙敏怔怔問:“那她是甚麽樣的人?”

方天至沉默半晌,緩緩道:“是個極聰明,又極固執的人。”

趙敏心中忽而生出一星期冀,不由問:“就只這樣麽?”

方天至道:“我也說不上來別的。”

趙敏思前想後,又試探道:“你,你是甚麽時候認識她的?

方天至心想這問題來得倒也合適,雖說未免傷人,卻也很是一個了斷,便道:“我十八歲的時候。”

他十八歲之時,趙敏不過總角孩童罷了。

趙敏忍不住閉了閉眼,一時間只覺如墮冰窟,連自個兒是不是流淚了也未發覺。半晌,她才輕聲問:“你……有沒有想過,要同她在一起?”

方天至道:“我想過。”

趙敏胸口一悶,幾乎說不出話來,強自按捺問:“那為什麽……為什麽……”

方天至道:“正邪有分。”

趙敏顫聲道:“她,她是不是一個蒙古人?”

方天至聞言回過神來,忽然意識到趙敏好像誤會了,便道:“不是。”

這兩個字砸到趙敏心上,卻是大大出乎了意料,她不由問:“不是?那麽她叫甚麽名字?”

方天至頓了頓,道:“她叫陳魚。”

趙敏仍未反應過來,便念道:“陳魚?哪個魚呢?”

方天至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道:“小魚的魚。陳魚。”他自己尚未察覺語氣若何,趙敏聽在耳中,卻只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肝腸寸斷,幾乎讓她話不成形。但不知為何,她卻亦微笑了一下,問道:“那麽她哪裏好?”

方天至道:“哪裏都很好。”

趙敏又問:“那麽,她……哪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