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3頁)

那麽這種武功稀松的小嘍啰,在什麽時候最容易信口開河呢?

一定是在酒館、賭場,和女人的床上!

穿紅衣裳的女人的目光已經流連在方天至身上很久了。

像她這樣流連在茶樓酒肆,靠唱曲和客人打賞養活自己的女人,總是對目光格外的敏感。

她早已看過方天至桌上的幹餅和苦茶,知道這個和尚是個徹頭徹尾的窮鬼。

只是,盯著女人看的臭和尚她見過不少,但像他這樣光明正大看的就不多見了——像他這般面如冠玉,目光澄澈的更是絕無僅有!

他只穿著一件泛白的青色舊僧衣,但只須坐在那微微一笑,便仿佛同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了起來,仿佛連他面前的桌子,手中的茶盞,仿佛都變得纖塵不染一般。

別說和尚,他簡直是她平生所見的最英俊動人的男人。

她今天運氣不錯,已賣出了好幾支曲子,回眸瞧見這面露微笑的和尚仍自瞧著自己,不免暗暗想到,唱完這一支曲子,或許自己可以不收錢,單給他唱一曲聽?

但她正自猶豫,余光一瞥間,那青衣和尚仿佛招過店夥計問了兩句什麽,便負起包袱,大步走出了店門——

一刹那間,她竟忘記了自己在唱些什麽,便只呆呆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但那青衣和尚卻頭也不回,消失在了店口的招幡後。

天青一片。

湖上浮著白雪、枯蓮、畫舫、小亭,還架著彎彎的橋。

方天至走在橋上,心裏愁。

當他向店夥計打聽本城有名的賭場妓院時,店夥計露出的眼神他實在是忘不了,尤其在他補充要便宜的時候——

所以他一個和尚,眼下是先去酒館好呢,還是賭場,還是妓院?!

正想到此處,一陣料峭寒風吹過了他的面頰。

而風送來的不止是湖水與白雪的氣息,還有一聲女子的驚叫!

方天至霎時循聲望去,卻見湖心那座小亭上,一個白衣女子正危倚欄杆,雙手推拒著面前的藍衣男子。他做好事的心瞬間蠢蠢欲動,只望了望湖中的殘荷與浮雪,便當機飛身落橋,使出一葦渡江的輕功,幾乎足不沾水的向湖心小亭掠去。

此時午陽正艷,橋上摩肩接踵,行人或許不會注意到湖心小亭上發生了甚麽,但眼前有個和尚突然跳下橋去在湖水上飛跑,他們卻不可能看不見。有好事者一窩蜂地湧到橋欄杆旁,卻見方天至身法極快,迎風湖上恰似一只俯掠湖面的青鳥,直向小亭而去。

而那亭中眾人忽而聽得橋上隱隱傳來驚呼聲,不由一齊回頭一望。

方天至正在一朵殘荷上輕輕一踏,飄然自闌幹外落進亭中。

白衣女子怔怔地望著他的面容,而為首那個藍衫男子則怔怔地望著他腳上的芒鞋。

芒鞋本沒什麽好看的,就算是藍衫男子自己這雙皂靴,都足夠換幾百雙和尚腳上的臭鞋。但這雙芒鞋不同——

因為和尚踏水而來,可他腳下的芒鞋踩在小亭幹燥的青磚上,卻幾乎沒有浸出一絲水跡。

藍衫男子從沒見過這般的輕功.

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而方天至不慌不忙地向那白衣女子合十一禮:“貧僧在橋上聽到檀越驚呼,冒昧前來,不知能否幫得上一點小忙?”

一禮罷,他才擡起眼簾,溫和地看了她一眼。

那白衣女子生得極其美麗。

她通身都是白的。白緞鞋,白留仙裙,白狐裘,還有耳墜上瑩潤發光的白珍珠。這近乎與雪同色的潔白映得她發鬢愈發得漆黑,眉眼愈發得靈動,菱唇愈發得紅潤。她簡直美得太過純真動人,幾乎像個從未履足凡塵的神女。

此刻她聽到方天至開口,忽而驚覺自己盯著別人看了太久,忍不住垂下頭來,少女般的容顏染上一層紅暈,輕輕道:“我……”

她這一句遲疑的話還沒說出口,身旁的藍衫男子便冷冷道:“敢問和尚名號?”

他語氣雖冷,卻顯出一絲非同尋常的凝重。

但方天至只道:“貧僧法號雪驚。”

藍衫男子微微有些錯愕,又問:“可是少林寺人?”

方天至道:“不是。”

藍衫男子驚疑不定地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神容坦蕩,不似作偽,不由得怒極反笑道:“那我有八個字送給你,從哪裏來,滾哪裏去。”

方天至望了眼亭中如臨大敵的八個藍衫男子,已瞧出面前與他對話這個人是他們的首領,但他也忍不住笑了:“這個恐怕有點難。除非再來八百個你們這樣的人一層層趴在地上,或許可以把貧僧從亭蓋外擠得滾出去。”

藍衫男子卻沒有動怒,而是極冷靜道:“今天你不滾,明天你便不能活著走出海侯城。”他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注視著方天至,“不要仗著有點功夫,就學戲本裏英雄救美,否則你恐怕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