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4頁)

藺王孫道:“陳年舊事,便是如此。不知二位還有什麽想問的沒有?”

方天至等了片刻,余光瞥見楚留香又不知在想什麽,便率先問道:“阿彌陀佛,不知老侯爺可曾提起過仇家的模樣?”

藺王孫回憶片刻,道:“船上的人俱著白裳,頭領則腰系紅綾,十分好辨認。那四個頭領,家父並沒怎麽在意,未曾給我說過,只其中一個給斬斷了手臂,或能有幾分紮眼。我已命手下留意斷臂的生面孔,只是至今也沒什麽發現。”

方天至問道:“那個城主又如何?”

藺王孫嘆了口氣:“這正是在下請兩位看的第二件東西了。”

他說著,自手邊錦盒中取出了一卷畫軸。

那畫軸一尺見寬,不知幾長,裱了鮮紅奪目的綢緞,襯得藺王孫手指愈發蒼白。

而他則緩緩道:“家父對舊事耿耿於懷,怕我將來不知仇人是誰,生前特地給那人做了一幅小像。”

聽說有畫像為證,方楚二人均極為在意,顧不得再想其他,目光一齊凝在了藺王孫手上。

藺王孫緩緩展畫,道:“據他老人家講,那人模樣幾與畫像無異,想來十八年間,他縱算相貌衰損,也差不了多少。”

楚留香聞言道:“原來老侯爺還雅擅丹青。”

藺王孫苦笑連連,道:“非是家父擅長作畫。實是那人有使人過目不忘之能。家父日日夜夜只畫他一個人,數年下來自然畫得像了——”他話音未落,卷軸卻已展盡,藺王孫瞧也不瞧一眼,徑直將畫平置桌上,轉向二人,“在下所言非虛,二位一看便知。”

方天至向畫中人望去一眼,拈動佛珠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頓了頓,才又緩緩動了起來。

他心底砰砰大跳,只覺猶如萬鼓齊擂一般,實是驚詫到了極點。但他素有喜怒不形於色之能,大事當前,不論如何震驚也只在暗中,當下面色如常,呼吸綿勻,目光淡淡地望著畫像上的那個人——

那分明就是他的師叔六妙!

師叔竟然是船上的人?還是他們的城主?他難道不是被抓走了,而是恢復了記憶?那麽馬臉張為什麽要說謊,他是誰的人?師叔大費周章把自己引來,又是為了什麽?

如果師叔沒有騙他,那麽藺王孫難道在撒謊?

他又是為了什麽而騙自己,或者說騙楚留香?

沒有任何頭緒,也沒有任何線索,他目下所想全都沒有答案。

方天至念頭紛叠如亂麻,而楚留香的心思卻全在畫上,半點未覺察異樣。

目光甫一觸及畫上人像,他便笑道:“好罷,此人生就如此相貌,果然稱得上令人過目不忘。”

藺王孫苦中作樂,調侃道:“不錯,所以諸如香帥這般相貌的男子,做壞事時最好不要給人瞧見。否則憑誰瞧上一眼,也都不會忘記的。”

楚留香摸摸鼻子不答,又仔細瞧了幾眼畫像,這才去看畫紙右上題的兩個小字,口中念道,“韓綺——這是他的名字?”

藺王孫道:“不錯。家父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還是因為當初沈世伯曾收到過一封殺人帖。那帖上語焉不詳,只說幾月幾日要來屠盡沈家滿門。帖上署名正是韓綺。沈世伯從未聽說過這個人,且牽星山莊威震東南,他又素來與人為善,便只當無名之輩大放厥詞,與家父略提了一句後,便將此事拋在腦後,並未放在心上。家父事後想起,總是懊悔不叠,是以刻骨銘心。”

他說到此處,又嘆了口氣,自錦盒中取出了最後兩樣東西——一塊銀銹鐵令,一張雪緞裹封的拜帖,“一個月前,敝府門房收到了這面牽星令。牽星山莊已被大火焚毀,這塊世所僅存的銀令,只可能是家父當年遺失的那一面,當時我便知道,這是船上的人要來復仇了……而這封帖子則是幾日前剛送到的,直言本月十五要登門造訪。楚兄不妨也看看。”

楚留香接過帖子一讀,道:“十五日滿月之時……”他將帖子遞給方天至,續道,“也就是說,三天之後,船上的人便要來登門殺人了?”

方天至面色不動地看過帖中所書,見筆跡陌生,並非師叔親筆。又瞧一眼最末署名,卻仍是“韓綺”二字。

藺王孫則自嘲一笑,答道:“如果他們沒有開玩笑,那想必就是這樣了。”

正當氣氛沉郁苦悶之際,楚留香忽而端起茶盞,不疾不徐地飲了半口涼茶。

迎著藺王孫欲言又止的目光,他沉吟幾許,微笑道:“藺兄寬心,既然船上的人亮了拜帖,我們多想無益,不如就等到滿月那天好了。”

藺王孫吃了一驚:“楚兄,你——”

楚留香卻猶若未聞,單向方天至轉過頭來,探詢道:“雪驚法師怎麽看?”

方天至聞言將手上佛珠一攏,答說:“貧僧亦有此意。眼下敵暗我明,師叔究竟下落何處,貧僧半點頭緒也沒有,倒巴不得船上的人找上門來,到時也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