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頁)

楚留香道:“這是應有之義。你若不放心,我三人一並去走一趟也好。”

藺王孫似難啟齒,踟躕許久道:“多謝楚兄好意。只是她雖知自己身世,卻……卻不知道,是家父遺失了令牌,這才使得沈家慘遭滅門。這麽多年以來,……我……我……”

楚留香已聽懂了,他嘆了口氣:“所以這麽多年來,你不敢同她親近,也不敢告訴她真相?”

藺王孫凝眸不語,半晌道:“姓藺的不敢褻瀆沈氏遺孤。……我不配和她親近。”

楚留香又問:“你想要我們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藺王孫苦澀道:“是。”

楚留香與方天至對視一眼,二人皆沉默了下來。

藺王孫道:“她自繈褓之年受藺家托庇長大,若驟然得知真相,豈不痛不欲生……也許她這輩子也不會再快活了。所以二位……若此劫過後,我僥幸活著,還請你們替我隱瞞,讓我再照顧她幾十年。可也許……我會死在十五那天夜裏。”他張了張口,“如果我死了,那就請你們告訴她。她瞧見我的屍體,也許也會痛快一些。”

這番話太過沉重,讓楚留香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望著藺王孫許久,知道自己沒有辦法不答應朋友的這個請求。

藺王孫又隱含羞愧地望向方天至。

方天至便停下思索,淡淡道:“貧僧早已答應藺施主,沈家秘辛絕不說與第四人知曉。”

說罷,他又閉目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大約藺王孫早已安排好了接人事宜,三人趕到地方時,別院裏的仆役都已收拾停當,待馬車一停穩,便三三兩兩提著包袱箱奩走了出來。

方天至所在馬車空間頗大,數人同乘仍寬敞舒適。此時他與楚留香對面而坐,心知一時半刻恐怕搬不完,便閑靜閉目,念佛想事。楚留香一人閑極無聊,便掀開窗上錦簾向外打探。

藺王孫這座別院烏門窄窄,靜掩內景,卻擁梅林,倚碧波,後門湖畔猶泊著一條竹簾半垂的遊舫。楚留香瞧了幾眼,開口道:“此地景致清麗可愛,且不過盞茶時分便能驅船行到城中最繁華的河道上去,這小院作價一定不菲。”

方天至道:“你說對了。貧僧曾到過此地,正是坐那艘船來的。”

楚留香道:“那女孩帶你來的?”

方天至答:“是。”

楚留香頓時感了興趣,放下簾子問:“那女孩都同你說過什麽?方不方便說給我聽?”

方天至坦然道:“沒什麽不方便之處。她自訴身為孤女,為了躲避船上之人的追殺,一直受藺家嚴密保護,多年來都極難出門一趟。那日她貪看風景,不願離去,這才與身邊護衛略生爭執,碰巧給貧僧瞧見管了閑事。”

楚留香聞言笑了一笑,道:“原來如此。”

方天至認識楚留香不過兩天,可總覺得此人機靈得很,時有高深莫測之處,此時莫名覺得異樣,不由瞧了他一眼,問道:“可是何處不對?”

楚留香訝然一笑,道:“你為什麽這樣問?”

方天至總不能說你瞧起來狡猾大大的,婉言道:“我觀你神情,心中忽有此感。”

楚留香卻不接話,轉而問:“那女孩還說了什麽?”

方天至大約有了底,心想這女孩言語或有不盡不實之處,也不糾纏追問,答道:“她知我來城中找人,叫我去找馬臉張。”

楚留香點點頭,想起賭坊中的情形,又笑道:“我想了想,總覺得你當時有些奇怪,似乎對我扮的王老板頗為留意。這是為了什麽?”

因為兄弟你後腦勺發光啊!

然而方天至與他脈脈相視,無奈微笑道:“因為我進門之際,察覺到你在看我。”

楚留香自然絕不可能想到真相,便也笑贊:“心如明鏡,莫外如是!雪驚你直覺驚人,想來世間少有能瞞得住你的事。”

方天至聞言漆眉輕振,拈珠溫然道:“阿彌陀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皆如夢幻泡影。我輩看破如何,看不破又如何?”

楚留香心生觸動,不由嘆道:“佛門固有真諦,但奈何眼下不論你我,唯有自這場劫難中看破迷障,洞識敵我,才能全身而退,得其圓滿了。”

方天至聽到“洞識敵我”,便知楚留香未必盡信藺王孫所言,心中許有遲疑不明之處。但他一字不提,想是在縷清思緒之前,不願在自己面前非議朋友。

他想到此處,便閉口不語,向楚留香淡淡一笑。

楚留香亦輕巧地略過此節,道:“我只知你出家洞心寺,卻不知寺落何方?”

方天至正要答話,忽聽外面侍衛仆役齊聲叫道:“侯爺!”

二人當即拋下閑話不談,楚留香掀簾一看,正見藺王孫自那別院烏門中讓出一位白衣少女來。那女孩發間戴著一頂輕紗帷帽,掩去了面容,但仍可見體態婀娜,動若拂柳,說不出地千嬌百媚。方天至曾見過她,一眼看過便知是沈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