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3/3頁)

二人白日便在她院中坐陪,夜裏則與藺王孫輪流警戒,如此周全保護,幾乎片刻也不曾輕忽。

但船上的人卻一直沒有找上門來。

三人不時聚首詳談,不僅不覺輕松,反倒愈發感到山雨欲來風滿樓。

便在這黑雲壓境般的緊張氛圍中,十二月十五到了。

這一日,藺王孫早起後,孤身一人在海侯府中緩步走了許久,似是要將生養自己的家記在心中一般。待正午一過,他面色莊重地沐浴更衣,換了一身四爪銀蟒的雪緞長袍,頭戴玲瓏玉冠,自先祖堂中焚香跪拜,請出了禦賜的海侯劍。

峻德光明堂中,兵士披甲兩列,他闊步走至上首坐定,將長劍橫置膝頭,向客位上的方天至二人肅容一謝,道:“承蒙不棄。”

方天至二人鄭重還禮。

藺王孫又瞧了眼簾後獨坐的沈眠,就此默然不語,靜等日暮天淡,圓月東升。

夜裏無雪,堂中高懸十六盞白紗燈,將屋中一切照的纖毫畢現,卻顯得門外的黑夜愈發深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撲出無數妖鬼擇人而噬。三人苦等一整夜,精神均極為緊繃,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夜色漸漸淡入魚白,白燭滴淚成堆,幾近燃盡而熄,忽地一絲天光綻來,穿過堂前大柱,金閃閃地落到門外的青石磚上。

三人面面相覷,藺王孫神色頗為驚疑,張口艱澀道:“天亮了?”

十二月十五這一夜,一只活耗子都沒鉆進海侯府來。

這事奇也怪哉,藺王孫仿佛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難道船上的人在消遣他?

三人還未商議出個頭緒,這日午飯剛用了,廊外忽來一陣雜亂的疾跑聲,方天至聞聲回首一看,卻見外頭藍衣侍衛搶進門來,神態驚慌仿佛有大事發生了一般。

藺王孫臉上一驚,忍不住從座位上忽地起身,沉聲喝問:“怎麽了?”

倉山章的章字,就是“銀劍金環”章宿的章。

章大家已有五十余歲,膝下有兩個愛子。眼下他呆坐在床榻邊,半白的鬢發散亂在頰上,頭臉上染著不知誰的血汙,左臂背上交錯了兩道長近一尺的刀傷,透過雪白的紗布向外滲血。

但他理也不理,只如丟了魂一般望著床上人事不省的大兒子章重錦。

章重錦面如金紙,渾身浴血,胸腹腿腳上足給人刺了七八道深深的劍傷,方天至仔細瞧了幾眼,見傷口長而略寬,是為重劍所傷。外頭請來的大夫開了方子就告辭了,只說生死有命,看他的命了。

章宿已痛徹心扉。

哪怕他武功高強,享譽東南,在重傷瀕死的兒子面前,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人罷了。

藺王孫面色發青,喃喃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章宿恍惚擡起頭,呆呆望了藺王孫半晌,才意識到世侄來了。像是終於想起了正事一般,他渾身一顫,忽地撲過去狠狠抓住藺王孫,咬牙切齒道:“是他們……是船上的人。我連夜趕到這裏來,就是要告訴你,千萬要小心!”

“華兒丟了,錦兒也要去了。章家,章家已經沒了!”

三人聞言悚然一驚。

楚留香失聲道:“船上的人?他們昨晚沒有來,竟是去了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