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2/3頁)

那青年未曾理會她。

他只是靜靜地審視著方天至。

方天至不動聲色地與他對視,卻見這青年黑長羽睫微微一扇,熟悉眼瞳中忽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口吻和煦道:“你終於來了,不枉我親自在這等你。”

他的聲音亦很年輕,仿佛正與方天至年齡相似,但言辭間的態度卻儼然如一個長輩。

方天至道:“你認得我?”

那青年道:“難道你已不認得我了?”

方天至微微閉目,終於將前後關頭盡都想通了,半晌才道:“阿彌陀佛!師叔,好久不見了。”

他話音一落,沈眠猛地擡頭向他看了過去。而悄然站在門旁的楚留香也不禁驚愕道:“你說什麽?他怎麽會是你師叔?”

那青年的目光從容落到楚留香身上,垂問道:“你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不卑不亢道:“久仰大名,方教主。”

那青年微微失笑,道:“方教主?也許幾十年後,你可以這麽稱呼雪驚。但他也並不姓方,而是該隨我的姓。敝人韓綺,你既然是天至的朋友,倒可以叫我一聲韓伯父。”

楚留香驀地呆住了。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青年不過及冠之齡,又瞧不出一絲易容的痕跡,怎麽可能是雪驚的生父?這世上又怎會有他辨認不出的易容術?

……難道他用了真正的人皮面具?

韓綺仿佛能猜透楚留香的心思,娓娓道:“我猜你在想,我臉上一定帶了人皮面具。”

楚留香沉聲道:“不錯。可這又絕不可能。這般精巧的面具,近五十年來也不過只有兩人能制出來,但他們早已死了。”

韓綺道:“你說的不錯。他們是已經死了。但我這一張面具,是二十幾年前就命人做好的,當時萬妙宮還未被你們大旗門燒成一片白地,千面人魔也還活的好好的。他還奇怪,為何我竟請他做一張與我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具?”

他的話說著說著,語調竟也由清潤轉為低沉,儼然是一個中年人該有的聲音了,“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年輕人若像你這般自信,或許會吃點小虧。但我很喜歡你,年輕若不氣盛,如何能成英雄?”

楚留香又怔住了。

他的師傳向來不為世人所知,韓綺若真是雪驚的師叔,蝸居山寺十余年,為何甫一下山便能知道如此多的秘密?

但韓綺沒有再理會楚留香,而是目光一轉,向方天至投去專注一瞥。

他道:“知道我是你的父親,你仿佛一點也不驚訝?這很好,你一直都這麽聰明,我只要稍微給你一些提點,你便能做的很好。”

方天至沉默了一瞬,道:“我確實已想通了很多。當初你並沒出事,而是自己離開寺裏的。……我曾各處追問旁人,是否見過一個你這般的和尚,可除了馬臉張之外,卻從沒人見過。那時其實我就該想到,一別四年,或許你已不是個和尚了呢?”

他的目光緩緩滑過韓綺肩後的漆黑長發,續道,“馬臉張詐稱你被害死在海裏,大抵也是你曾暗中見過他,威脅他說了假話,為的也是引我到藺王孫身邊,一步步接觸白玉京的人,好讓我親耳聽到當年的真相……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韓綺亦沉默了一瞬。

再開口時,他卻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我留在寺裏的那只匣子,你可還帶在身上?”

方天至道:“是。”

韓綺緩緩道:“這匣子是三微削的,當初裝的就是你母親留下的發簪。你祖父將蓮花寶藏傳下,阿暮結發從我,我便將玉鑰鑲成發簪,送給她簪發用。”

方天至面無表情,只是靜靜聽著。

韓綺也不在意,只淡淡訴說道:“你祖父神功通天,但人遭天妒,他去得太早了,留下十二樓主卻都是他的老兄弟,其中自然有不服我這般晚輩後生的。我韓家的武功來自蓮花寶藏,金蟬玉蛻,何等難練,我如今不惑之齡,方才神功告成!當年若要叛徒察覺我武功出了岔子,那我韓綺必當身首異處。可他們誰是忠於我的,誰又想要害我?我思慮了很久,發現我能信任與倚仗的人實在太少,若想安心練成金蟬玉蛻功,只能離開白玉京。可我若只是離開,不論白玉京會否就此易主,單說內患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能安枕,於是我就想了個法子,放出了蓮花寶藏的秘密,並特地在中原認識了幾位好朋友。這幾位好朋友,還活著的,你也都見過了。”

“好朋友”這三字,他說得從容溫雅,不疾不徐,仿佛還含著淡淡的笑意。

方天至便問:“藺合意出海得來的三船金銀財寶,是你送他的?”

韓綺道:“不錯。我挑朋友,總是很有眼光的,他們總能派上我需要的用場。我這位好朋友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很快便從白玉京中得知了蓮花寶藏的存在。我瞧時機成熟,便與他們商議大事,打算借沈大哥千金百日宴的機會,引城中叛徒登岸襲殺我,暗中則埋伏人手與他們裏應外合,將叛徒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