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第2/3頁)
留一線在前引路,道:“這一層有四間房,屬下尋常自住一間,另有三間可以待客。兩位鐵姓朋友既是夫妻,當可共用一間。”
方天至道:“我與徒弟也可共住一間。”
留一線道:“這樣倒正剩下一間留給殷姑娘。只是屬下安排不周,委屈了寺主。”
方天至笑了笑,道:“草席一張,便已夠僧人坐臥了。劉船主不必如此客氣。這條船不是已比上一條好上很多了?”
留一線也忍不住笑了,他道:“寺主是自己人,屬下自然不敢隱瞞。其實屬下很是個本分人,不過在海邊一帶做做海運生意,梳理南北消息,這是上頭吩咐的本壇第一要務,自然不敢懈怠。只是要做通黑白兩道的消息,少不得有些人情活兒要辦……那書生是個慣偷大盜,剛幹了一票大的,官面上向我買他的命,我便順水推舟了。他輕功好得很,身懷巨款又必定謹慎,我岸上不好動手,須得想法子引他上船……那條破船就顯得很合適了。”
方天至道:“劉船主若非為非作歹之輩,那自然最好不過了。個中情由,不必悉數告訴貧僧。只是你若要捉他,何必還連旁人也搶呢?”
留一線解釋道:“這是為了掩人耳目。若有人從那條船上下去,只需知道那書生恰巧被黑吃黑而已……我若不搶他們,他們豈不覺得奇怪?”他頓了頓,道,“有些人並不知道留一線究竟什麽模樣。還有些人雖知道我是留一線,卻不一定知道我也可以是陳船主。”
鐵夫人早推開了她那一間的房門,轉了一圈回首道:“留先生如今倒不避諱我們。”
留一線微微一笑,“諸位以後都是自己人。”又問方天至,“灶上溫著夜宵,寺主及諸位可要用一些?”
方天至正要道不必,轉念問無傷:“你餓不餓?”
無傷禿頭一點一點的,本正犯瞌睡,聞言驚了一跳,含糊道:“不吃啦。”
方天至聽他動靜,回首一瞧,便摸了摸他腦門,“去睡下罷。”
殷姑娘亦道:“多謝留先生。夜宵就不必了,只是不知船上可備有熱水?我想打一些來梳洗。”
留一線道:“都在廚下備著,殷姑娘自便就是。”
鐵夫人想起什麽似的,道:“我去給小姐打水。”
殷姑娘卻拉住她的袖口,溫柔制止道:“以後我與鐵伯和姨姨相依為命,姨姨別再稱我小姐,叫我妙妙好了。”
鐵伯本站在一旁默默聽,此時忽從地上提起兩只箱子,一字字道:“放妙妙那。”
殷姑娘道:“不必了……”
鐵伯不為所動,只道:“妙妙的。放妙妙那。”
留一線回房去休息了。
鐵氏夫婦與他住對間,方天至則與殷妙妙的房間相對。
夜愈發深了。
波濤拍著船舷,窗紙簌簌作聲,仿佛浪變得更大了。
無傷已呼呼大睡。
方天至則在床榻上靜靜打坐,待聽得鐵夫人往來腳步聲歇下,船艙中再無他響,這才緩緩入定。
第二日一大早,留一線便來敲門,笑道:“寺主,早飯已好了。”
眾人一齊聚到小廳中用飯。
廳中鋪著波斯長毛地毯,擺著檀木八仙桌,桌上足足有二十幾樣點心粥菜,堪稱色香味俱全。海上物料匱乏,廚子能炮制這樣一桌美味,實在是很不簡單。
方天至掀開珠簾時,廳中的窗正開著。
隔窗一片無邊無際的淡海,儼然已難辨方向。而八仙桌旁,鐵夫人正撐腮望著頭頂高懸的那盞六角宮燈。燈身六面琉璃,各繪著一位美人,觀之雪膚花貌,栩栩如生,更難得姿態迥異、面貌不同,光線照在琉璃上,她們的眼波都似會動一般嫵媚多情。
鐵伯在殷姑娘身畔坐著發呆。
而殷姑娘正卷著一本書看,聞聲擡眸望來,微微一笑。
她只微微一笑,朝陽便恰恰只照她。
萬物都似蟄伏在她無邊的艷光之中。
方天至單掌回禮。
待他與無傷入了座,留一線便也坐下,團臉笑得很和氣,謙讓道:“諸位請。今後若不習慣一齊用飯,只管去廚下單獨拿回房裏吃。”
眾人稱謝,一齊動筷。
鐵夫人夾起一只小籠包,忽笑道:“今日這飯裏,總不會再有蒙汗藥了罷?”
留一線哈哈大笑,卻也不惱,“鐵夫人若喜歡,在下可弄一碟來做個蘸料。”
他話音方落,甲板上忽傳來一陣騷動。
留一線面色一肅,放下筷子,沉聲喝道:“什麽事?”
不一會兒,一個水手跑進廳來,擦了一把油汗道:“壇主,海裏撈上來一個人。”
留一線眉頭微動,道:“死的活的?”
水手道:“活的!”
那活人濕淋淋躺在甲板上。
他臉色慘白,口唇幹裂,只似醒非醒地低低呼喚:“水……救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