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22(第2/2頁)

說到底,自從今年春天雪子相親以來,六月舉辦了舞會,接著是鬧水災,妙子遇險,鷺作師傅逝世,舒爾茨舉家歸國,東京之行,關東大風暴,奧畑來信卷起陰雲……各種各樣的事情紛至沓來,而現在都歸於平靜了,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才感到空落落的、百無聊賴。

幸子深感自己的生活,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都和兩位妹妹緊密聯系在一起。所幸她的家庭夫婦融洽和美,悅子多少有些勞神,但畢竟只她一個孩子,照說一家三口的生活應是波瀾不驚,靜如止水;而兩位妹妹卻一直不斷地給他們生活帶來種種變化。但縱使如此,也絕不意味著她厭煩她們,恰恰相反,幸子喜歡她倆使她的家庭生活絢麗多彩,氣氛活躍。為什麽這樣說呢?因為她更多地繼承了亡父那種愛熱鬧、尚浮華的稟性,特別不喜歡家中冷清寂寞,希望總是熱熱鬧鬧、充滿青春氣息地生活下去。妹妹們嫌惡本家,多半住在二姐家,雖說為了照顧姐夫姐姐的面子,幸子從沒有勸誘她們這樣做,但在心底裏還是歡迎的。本家的孩子那樣多,與其讓她們在那裏生活,自然不如留在自己身邊,這裏既寬敞人也不多。盡管貞之助在這件事上對本家有些顧慮,但是他了解妻子的性情,便愉快地收留了兩位妻妹,這也是一個原因。所以幸子和兩位妹妹之間的關系,有難以用一般姐妹關系衡量之處。她有時感到驚訝,與貞之助和悅子相比,她為雪子和妙子操心的時間還要多一些。老實說,這兩位妹妹對她來說,不僅是比悅子毫不遜色的可愛姑娘,也可說是親密無間的朋友。而現在自己卻落得孤單一人,幸子這才第一次感到她並沒有真正的朋友,除了徒有形式的應酬以外,並沒有幾位趣味相投的太太互相來往。她感到不可思議,但仔細想來,正是因為有兩位妹妹而無此必要了。如同失掉羅斯瑪麗的悅子一樣,現在她也頓時感覺寂寥不堪了。

貞之助早就看到了妻子無精打采的樣子。十月底的一天,他看著報紙的戲劇欄說:“喂,下個月第六代菊五郎來大阪演出呢。”接著又說,“演出第五天前後去看戲好嗎?聽說這次他會演《鏡獅子》,不知道小妹能不能去?”妙子說她十一月上旬特別忙,自己改日再去;於是那天夫婦倆帶著悅子去了。這樣,幸子九月份在東京沒看上戲的遺憾也彌補了,連讓悅子看看菊五郎的拿手戲的願望也實現了。但是那一夜,當《鏡獅子》演完後的幕間休息時,她走到走廊上卻突然地掉下淚來,雖然悅子沒注意到,卻讓貞之助瞧見了。盡管妻子遇事多愁善感,他還是覺得奇怪。

“你怎麽了?”貞之助悄悄地把她拉到一邊問道,這時又見她淚珠兒簌簌直落。

“你,已經忘記了嗎?……那是三月的今天的事呀。不然的話,這個月剛好十個月了……”她說罷用手指拂去掛在睫毛上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