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23(第2/3頁)

說到這裏,見阿春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老婆子說:“既然說到這裏,那就順便讓你看看。”說罷她從房裏拿出一年來的各種賬單和收據,說明妙子寄食以來和以前每月的開支有多懸殊。的確,從煤氣費、電費、汽車費到菜店、魚店等等的開銷,從去年十一月後,突然令人吃驚地急劇增加了。可以想象,妙子在這裏過的是多麽奢侈的生活。百貨店、化妝品店和服裝店的賬單上,大部分是妙子買的東西。不僅如此,阿春還意想不到地發現了去年十二月妙子在神戶的東亞大街羅恩·希恩婦女西裝店買的駝絨大衣和今年三月在同一商店買的晚禮服的賬單。那件駝絨大衣料子又厚又輕,面子是茶色,裏面是非常艷麗的紅色。當時妙子得意洋洋地在姐姐們和阿春面前炫耀說:“這件大衣花了三百五十元,我只好把幾件花哨得不能穿的衣服變賣了才付了錢。”阿春至今還記得當時心想:妙子已被趕出蘆屋家門獨立生活了,怎麽可以這樣大手大腳花錢?如果實際上是奧畑給她買的,也就能理解了。

老婆子說:“我說這些,沒有說小妹壞話的意思,我只是說少東家是拼著命地討小妹的歡心。說起來有些難為情,雖說少東家也是奧畑家的少爺,但他是老三,沒有資格隨隨便便花錢。老夫人在世時還有法可想,但現在所有的財路都斷了。他去年被趕出來的時候,家裏的老爺(長兄)給了他一點生活費,這就是唯一的財源,那點錢一天天坐吃山空,勉勉強強對付到了今天。少東家一味討好小妹,還在不顧後果地亂花錢,眼看那點錢也維持不了多久了。少東家也許認為到時候總有辦法可想,既然到時候要想辦法,他就該讓人家看到他已經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否則就不能得到親戚們的同情。我也為他擔心,勸他不能像現在這樣遊手好閑,要趕快找份工作,哪怕是每月掙百把元錢也行。但是無論怎樣說,他滿腦子都是小妹,好像對其他的事毫無興趣。因此,我想要把少東家拉回正道,除了讓小妹做他太太以外毫無辦法。這個問題是十年前那次新聞事件遺留下來的懸案,當時老夫人和家裏的老爺都不同意,我也不贊成他們結婚。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時要是允許他們結婚就好了。那樣的話,少東家也不會走錯路,現在已經有了個幸福的家庭,正正經經地在工作了。家裏的老爺不知為什麽那樣看不上小妹,到現在還不願少東家和小妹結婚。不過,少東家反正和他斷絕了關系,也就用不著顧慮什麽了,幹脆和小妹結了婚,他們也不可能老反對下去,說不定少東家還會打開一條新路來。實際上現在的難關與其說是他的本家,還不如說是小妹。為什麽這麽說呢?依我看,今天的小妹已經完全變心了,不打算和少東家結婚了。”

“我這樣說也許像是責備小妹,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老婆子又連連解釋了幾句,繼續說道:“不知蒔岡先生家是怎樣看少東家的,當然啦,他是一個不懂事的公子哥兒,要挑缺點一定有很多。但是,我至少可以保證,他對小妹純真的感情到今天也沒有改變。不過,他從十七八歲起就出入花街柳巷,嘗到了滋味,好像那時候的品行就不太好,被迫和小妹分開了的那段時期,也像是荒唐了一陣子。但那也是因為不能和心愛的人朝夕相處而自暴自棄,希望你們能體諒他的這種心情。可是,小妹是一位比少東家要聰明得多的姑娘,又有主見,還掌握了一般女子不具備的技能;所以,也許對沒出息的少東家不滿意了,這也不是沒道理的。不過,如果想到十年來他們那種不同尋常的感情,也不會那麽輕易地拋棄吧。就沖著少東家那份死心眼兒看,也要稍微可憐可憐他。而且,如果小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和少東家結婚的話,在發生米吉事件的時候,就該跟他一刀兩斷,少東家也就死心了。但是,當時她態度含含糊糊,像是要和米吉結婚又不像,對少東家像是有感情又像是沒有,所以,不知不覺少東家被她拖到現在。現在米吉已經死了,可她還是那個態度,既不肯斷絕關系,又不肯公開同居,這究竟是為什麽呢?這樣的話,說她只想在經濟上盡量利用少東家,她又能怎樣辯解呢?”

阿春聽了有點不太明白,就問:“老太太您是這樣說,可是板倉事件那時候,我們聽說的是小妹本要和板倉結婚,但是,少東家在中間礙著,所以沒有成。另外一個原因,是她想等雪子小姐的婚事定下以後再說。”

老婆子說:“雪子姑娘的事暫且不說了,要說少東家在礙著可就奇怪了。即使在那時候,小妹也是瞞著少東家和米吉來往,另一方面又背著米吉和少東家約會,而且,我知道總是小妹打電話給少東家。總之,小妹是巧妙地操縱著少東家和米吉兩個人。她本心也許喜歡米吉,但是,我覺得是為了某種需要,才盡可能長久地和少東家保持關系。”她只差沒說出來,妙子從那時起就為了錢財勾引奧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