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24(第2/3頁)

雪子自從上月底趕到奧畑家,又直接從那裏一直跟到醫院,至今已有十多天了,一次也沒回來過。她聽到阿春傳達的幸子的話,時隔多日,那天晚上回來了,和大家一起吃晚餐。到傍晚幸子也起來了,盡量裝著若無其事地來到餐廳。貞之助為了犒勞雪子,特意從日漸告匱的貯藏中,選了一瓶此時已身價百倍的法國勃艮第產的白葡萄酒,親自揩掉瓶上的灰塵。瓶塞嘣地發出悅耳的聲音,貞之助問道:

“雪妹,小妹已經好了嗎?”

“是的,已經不必擔心了,只是身體很虛弱,要復原還得一段時間吧。”

“很瘦了嗎?”

“是啊,那張圓臉都變長了,顴骨都凸出來了。”

“我真想去看看小姨,”悅子說,“不能去嗎?爸爸?”

“嗯,”貞之助說著蹙了一下眉頭,不過,旋即又和悅地說,“去也可以。不過,那是傳染病……沒有醫生的許可不能去。”

貞之助今天當著悅子的面提起妙子,聽那口氣像不禁止悅子去看妙子似的,也許是他今天心情特別好的緣故吧,但這完全出乎意料。幸子她們琢磨著,是不是貞之助打算改變對妙子的態度了?

“聽說是請櫛田先生在治療,是嗎?”

“是的……不過,這幾天他說已經不要緊了,幹脆就沒來了。總而言之他太忙了,只要他認為病人稍微好一點,總是這樣的。”

“雪子也可以不去了嗎?”

“是的,不用去了。”幸子說,“因為有‘水戶小姐’看護,春丫頭每天還去幫幫忙。”

“哪天去看菊五郎呀?爸爸?”悅子問。

“哪天去都行,不就是在等你二姨回來嗎?”

“那麽,就這個星期六?”

“不過,還是先去看櫻花吧,反正菊五郎要在這裏演一個月。”

“那麽,一定去看櫻花吧,爸爸?”

“嗯,嗯。錯過了這個星期六和星期天,櫻花就看不上了。”

“媽媽也去,二姨也去,一定去!”

“嗯……”幸子想,今年缺了妙子一個也顯得冷清,如果貞之助同意的話,她想盡可能等到月底再說,如果病人恢復了健康,就大家一起到禦室去看花。但是,她到底沒說出口。

“喂,媽媽,您在想什麽呀?……不願意去看櫻花嗎?”

“即使再等幾天,小妹也看不成。”貞之助覺察到了妻子的心事,“如果趕得上重瓣櫻花,那時候再一起去看,我們先去看一次吧。”

“要到這個月底,小妹才能勉強在房子裏走走。”雪子說。

雪子很快就覺察到了,與興高采烈的貞之助和悅子相比,幸子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第二天早晨,貞之助父女倆出去以後,雪子問幸子:

“那麽說,你到啟少爺那裏去過了?”

“沒有。”幸子說,“關於這件事,我有話和你說。”說著催促雪子上了二樓,走進八鋪席間,關上隔扇,把昨天從阿春口中聽到的話,全部告訴了她。

“喂,你怎麽看呢?那個老婆子說的事情是真的嗎?”

“你怎麽看呢?”

“我想大概是真的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

“都是我不好……我過於相信小妹了。”

“不過,你相信她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雪子見幸子哭泣,自己也淚汪汪地說,“你沒有任何過錯……”

“我該怎樣向姐夫、姐姐解釋才好……”

“你跟二姐夫說了嗎?”

“什麽也沒說……這樣不體面的事能說得出口嗎?”

“二姐夫不是在考慮對小妹更寬容些嗎?”

“從昨天晚上的情形看來,像是那樣的。”

“即使沒人告訴他,二姐夫也能大致推察到小妹的所作所為。他已經明白了,繼續把她這號人攆到外面放任自流,只會使我們更加難看。”

“你二姐夫好不容易才改變了主意,小妹也要痛改前非才好。”

“她從小就是那麽個人。”

“再勸勸她也不管用嗎?”

“沒有用了。到現在為止不是跟她講過多少遍了嗎?”

“還是像老婆子說的那樣,為了啟少爺,為了小妹,讓她和啟少爺結婚算了。”

“我想除此以外,再也沒有挽救他倆的辦法了……”

“小妹難道那樣討厭啟少爺嗎?”

幸子也好,雪子也好,肯定都介意那個叫三好的男酒保,但是,連提到這個名字她們都覺得不愉快,所以她們故意無視他的存在似的談著。

“到底討不討厭,我也不清楚。前些日子她那樣不願意住在他家裏,但是,前天她卻不催他回去,和他沒完沒了地聊……”

“也許她是做出討厭的樣子給我們看,本心未必是那樣的。”

“要是那樣就好了……也許是她想叫他回去,礙著情面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