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7(第2/3頁)

天氣好的時候,她會打理一下花園。春天,她會開車去苗圃,選幾箱春季開的花,比如三色堇、紫羅蘭、番紅花、鳶尾、鈴蘭、黃水仙和長壽花,把它們精心栽種在潮濕芬芳的泥土裏。空氣柔和微潤,她喜歡用手去摸那涼爽、潮濕而松軟的土壤。她站在那兒,環顧四處,計劃著如何布置花園。她要買一些刻著精致花紋的白色鑄鐵,圍在假山花園的旁邊作為籬笆。她還在露台上擺了躺椅和帶玻璃面的桌子,並在花園裏掛了一個小鳥投食器。

在諾姆不回家吃飯,或者吃過飯又出去開會時,米拉會用晚上的時間看書。到十一點左右,她會給自己倒上一杯飲料,關上燈,坐下來陷入沉思。他一般不會太晚回來,一般都在十二點左右。從車庫走到廚房時,他總會在門階上絆一跤,他就會大聲抱怨:“真是的,你為什麽就不能留盞燈?”可她還是會把所有的燈都關掉。

她會給他端來吃的,可他總是不餓。他會給自己倒一杯黑麥威士忌或白蘭地,然後坐在她對面。這時燈已經亮了。

“今天過得怎麽樣啊?”

“還好。”他會嘆口氣說。他解開領扣,松了松領帶,看起來很疲憊。那個燒傷的病人已經好轉了。那個得蕁麻疹的病人病情比他們想象的嚴重,已經轉移到體內了。可憐的沃特豪斯太太得了癌症,癌細胞已經擴散,沒有希望了,他已經移交給鮑勃醫生。他們可以對她采取放射性治療,但那只會延長她的痛苦。可她的孩子們仍然想治療。他和鮑勃已經向他們解釋過,那樣會花很多錢,而且沒什麽作用,只會延長痛苦。可他們仍然堅持要這樣做。他們想讓自己覺得已經盡一切努力救她了。

“他們覺得內疚,因為他們希望她死。”

他憤怒地喊道:“你怎麽能這麽說?真是荒唐!你都不認識他們,卻說出那樣的話!他們只是想為救她全力以赴而已。她可是他們的母親啊,我的上帝!”

米拉養成了一個習慣,喜歡胡亂在腦中編一些打油詩。但她從不寫下來,從不會有意識地這樣做。現在,她又開始在腦中作詩了。

鳥兒飛,鳥兒落,鳥兒不懂該想什麽。

她說:“他們明知道沒用,卻還要堅持,唯一的解釋就是為了減輕負罪感。他們之所以會愧疚,是因為他們希望她死。”

“米拉,別胡扯了。”他厭惡地說,“你知道嗎,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他們的動機很簡單,他們只是想為愛的人竭盡全力。”

愛啊愛,頭上蒼天在,我們都以愛之名搞破壞。

她不說話,諾姆就換了話題:“莫裏·斯普拉特也去了診所,你還記得他嗎?他比你大兩歲。我認識他是因為和他哥哥倫尼是同學,倫尼籃球打得很好。莫裏說他哥哥現在是一家鋁業公司的副總,賣室內壁板之類的東西。”他笑了笑,“天哪,簡直無法想象!瘦得皮包骨的倫尼·斯普拉特現在是一名成功的商人,我是真沒想到啊。莫裏來診所是因為頭皮問題——頭皮問題!他都已經全禿了,你能想象嗎?禿得就像一個台球。真好笑!他在一家軟飲公司工作,還向我透露陽光公司將與洲際罐頭公司合並,開發罐裝飲料。我可以投一股。”

“投一股?”

“買點兒股票。”

“哦。”

一陣沉默。

“你呢?你一整天都做了些什麽?”

“我就打掃衛生啊。就是這兒。你沒看見家裏幹凈得發亮嗎?”

他環顧四周:“我倒真沒注意。”

“我還種了些花。”

“哦,好啊。”他善意地對她笑了笑。她的生活如此簡單而溫馨。她可以蒔花弄草,並樂在其中。因為他賺錢給她花。

你整天都在做什麽?

小男人對小女仆說。

你無所事事只會玩,

掃掃灰塵擦擦盤。

你隨心所欲大聲唱,

我卻辛苦把房錢賺。

她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起她心裏所謂的“家庭記事”:

“今天下午,諾米打棒球時把窗戶玻璃打碎了。”

“你應該告訴他,他得拿出自己的零用錢來賠!”

“他又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他得學會負責任!”

“好吧,諾姆。我就說是你說的……”

“你為什麽總讓我當壞人?我以為你想把他培養得有點兒責任感呢!那個小鬼還以為錢是從樹上長出來的呢!”

我家院裏有棵搖錢樹,

花開又花落,我卻白辛苦。

每日鋤草澆水把它養護,

財富鄰人也羨慕。

樹上的美元都歸諾姆,

我只是普通的家政婦。

“好吧,諾姆。還有,克拉克的數學考試得了A。”

“好,好。”他站起來,嘆了口氣。他累了。他把杯子放在木桌上說:“我要睡了,明天可是個大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