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五 章(第2/3頁)

我感覺身處煉獄,取代悲痛的是麻木,我轉向父親,“你什麽時候……”

他停下來,靠在墻邊。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緣故,他看上去顯得好老。

“我聽見克雷格求救,我跑了出去,他讓我打911,當時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看著我,我意識到,我們很久沒有這樣四目相對。“我想喊醒你,詹妮,但是你和你奶奶都睡得很熟。”

我把臉埋在膝蓋裏,試著理清思路。想象著伊莎貝拉在水裏上下撲騰,掙紮著,這畫面比恐怖電影還要嚇人。

佩格婆婆伸出一只手給我,另一只手伸向克雷格。“傑克,過來和我們一起祈禱。”

伴隨著哭泣聲和低聲耳語,他們為伊莎貝拉祈禱平安。我不禁想到,他們一定也為我的母親這樣祈禱過許多次,為我祈禱過。可還是改變不了我所剩無幾的生命。

輪到我時,我並沒有對祈禱抱有過多希望,從靈魂深處,只有最簡單最誠摯的一個請求:求您憐憫。

之後,我們猜測著為什麽伊莎貝拉會在湖裏。父親認為她一定是想最後一次在那個湖裏遊泳。佩格婆婆認為可能象征著洗禮,象征著進入新的生活。克雷格猜測也許是因為叛逆。

我很清楚,這些原因都不對。她還是很怕水,直到最近,我才說服她從淋浴改到浴缸泡澡。我猜想,會不會她孩子氣地認為,我要把她送走是因為她犯了錯誤,作為懲罰,她逼著自己做最害怕的事情。

這種可能性讓我心痛,但也是唯一我能想到的解釋。

我們等了至少一個小時,也沒有人來告訴我們情況如何。父親在走廊裏攔下一名護士,她回答道:“要麽搶救你孫女,要麽向你解釋,我們沒有時間同時做兩件事。”

父親讓她走了。

我坐在地上,抱著雙膝。佩格婆婆摸著我的後背。“詹妮,過來和我坐吧,也不知道地上有多臟,想想看你的免疫力吧。”

“很好,”我嘟囔著,“我倒是希望染上點什麽。”

穿著運動褲和尖頭皮鞋,父親看上去可笑極了,他來回踱步,一遍又一遍,在電視機和雜志架中間來回。哢啦哢啦,哢啦哢啦,哢啦哢啦。

我受不了了,“你可不可以坐下來?”

他繼續踱步,直接忽略了我。

我用手掌拍了拍空著的椅子。

佩格婆婆捏了捏我的肩膀,“詹妮,他也很痛心。”

克雷格把椅子拖過來,坐在我身邊。“貝拉不會有事的。”他在我耳邊輕身說道。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的雙眼紅腫,並沒有給我安慰,而是反射出我的恐懼。

“如果她能活下來,也全多虧了你。”我說。

他舔了下嘴唇,“不,我能聽見她,是個奇跡。”

終於,走廊上一個穿著白大褂帶著聽診器的男人出現了,我們望著他。“我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我,“你還好嗎?”

我用長發擋住肩膀上的血跡,“只是鼻血。”

“你需不需要……”

“請快點告訴我們。”我回答道。

他看上去一臉疲憊,拿了一把椅子在我們對面坐下。他用悲傷的眼睛看著我,“你是她母親?”

我胃部一緊,“是的。”

“她是個漂亮的女孩。”

“請快點告訴我們。”我重復了一次。

像站在法庭裏等待陪審團的宣判,我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的身體語言,當他的肩膀落下,我幾乎快要哭出來。“她還沒有死,但是快了,是不是?”我脫口而出。

他奇怪地看著我,“我們還不知道,當一個人進入昏迷狀態之後,可能會是幾個小時,也可能幾年,甚至永遠。我們也無法預言。”

父親大聲呐喊著,握著拳頭的手指向天花板。“我還能承受多少?多少?”他一只手仍然握拳,垂在一邊,另一只手蓋在臉上。

醫生平靜地轉向我,“我不敢說,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是我也是個父親,不過孩子們現在正在家裏熟睡。”

“你以為。”

他質疑地看著我,“什麽?”

“她當時也在床上,”我說,“安然無恙。”

他看上去很不自在,“很抱歉。”

“我們可以看看她嗎?”佩格婆婆問道。

他憂心忡忡地看著她,“你的呼吸是否正常?”

她咳嗽了一聲:“我很好。”

我留意到,佩格婆婆的臉色從來沒有這麽難看過,我緊張地問她:“佩格婆婆,你身體還好嗎?”

她沒有回答我,直接回答了一聲:“你們這裏有氧氣罐可以借給我嗎?”

他靠近看了眼表盤,然後擡起頭,“這罐空了有多久?”

她沒有回答。

他搖了搖頭,匆忙走出了房間。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們?”我問,“我們就在醫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