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九 章

CHAPTER.29

如果眼神能夠殺死人,那伊莎貝拉很快就要沒有父親了。她重重地把芭比娃娃摔在地毯上,眼神惡狠狠地盯著大衛。“別再盯著我看了!”

大衛和林賽坐在我們客廳的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伊莎貝拉。我能夠聽見他腦袋裏正在高速運轉,想弄清楚她一反常態的行為究竟因為什麽。

伊莎貝拉原本應該去大衛和林賽家,但是當他們來接她時,伊莎貝拉死活不肯走。我一點也不意外,不論我多少次告訴她大衛沒有害她差點溺水,她情感上仍然無法接受。

被他們一直打岔,小說我一句話已經讀了十幾次,還是沒有看懂在說什麽。實在受不了了,我卷起頁腳,把書放在咖啡桌上,對女兒說:“貝拉,乖一點。”

佩格婆婆坐在我對面,在搖椅上一晃一晃地翻著電視導報。屋子裏太安靜了,她翻書的聲音顯得很大聲。“看來有人需要睡午覺了。”她說。

伊莎貝拉扭過頭,表情猙獰得讓我想到了石像鬼。“我不要!”

我試著給她使眼色,學著以前母親經常用來嚇我的神情,“聲音小一點,小姑娘。”

可惜這在我女兒身上一點效果也沒有,她聳了聳肩。

我對大衛說:“可以和你說兩句話嗎?”

他看了眼林賽,似乎在等待她的同意。她善意地回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去看著伊莎貝拉。終於,大衛站起身,跟我走了出來。

廚房裏仍然有一股午餐時的香醋味,帶著一股洗滌劑的檸檬味。還穿著去教堂的衣服,克雷格雙手正浸在水池裏,肥皂沫沾在他手臂上,他看了眼我們,然後朝大衛點點頭。“嘿。”

大衛看了眼他,沒說話,然後回頭看著我。“怎麽了?”

我把手搭在門把手上,“我知道你一定無法理解,不過她覺得溺水是因為你。”

他端詳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眯起眼睛。“你都告訴她了什麽?”

我也眯起眼睛,“什麽意思,我告訴她什麽了?”

“否則她怎麽會那麽想?肯定是你說過了什麽。”

我完全沒有理會他的口氣,就像我爸一樣,大衛也總是要找替罪羔羊,如果有什麽事情出錯了,他肯定要找出個人來指責,他們倆這點讓我恨透了。“我沒有告訴過她你試圖讓他溺水,如果你在暗示這個的話。”

他雙手交叉,“那她怎麽會有那樣的想法?”

不願意正視他譴責的目光,我把視線放在他襯衣上繡著的小馬標志,琢磨著醫院裏難得的和睦相處是不是很快就要結束了……“她是個小孩子,孩子的想法是很難琢磨的,我告訴過她了這事情和你無關,她也知道不是你的錯,但是仍然覺得是你的錯。”

“你這是胡說八道,她一直是你照顧的,如果要說是誰的錯,肯定是你的。”

看著他,我的指甲都已經陷進手掌裏。眼前的這個男人,是除了我父親之外,唯一一個能讓我在一分鐘內抓狂的人。

克雷格也在盯著大衛——像是只隨時準備撲上去的獅子。伊莎貝拉就在隔壁屋裏,我不想鬧事,聲音努力柔和地說:“大衛,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知道聽上去很不理性,但是有時候女孩的感情無法用邏輯解釋。你不能用解決數學問題的方法解決,更像是——”我停頓了一會兒想找到個好點的解釋——“抽象藝術。”

從他一臉無法相信的表情,我知道他一點都沒聽懂。我嘆了口氣,“和她道歉一聲吧。”

他詫異地看著我,好像我瘋了。“為什麽道歉?”

“道歉你害她差點溺水。”

“你比你老爸還要瘋瘋癲癲。”

克雷格把海綿扔在水池裏,濺得周圍都是水。他正好朝大衛走上去,我一把阻止了他。他朝後門晃過去,喉嚨底下發出了低低的咆哮聲。

門重重地摔上了,我能感覺身體都在震動。“大衛,我是想幫你。”向一個男人解釋這種事情實在太讓人著急,換作是個女人立馬就能明白。“就像是,你做夢夢見了你心愛的人傷害了你,即使你知道那只是夢,你的心裏還是會覺得很不舒服。說句對不起不代表認罪,而是……”我努力尋找合適的詞,但是情感實在太難用言語形容。“這只是她的感覺,只要你說句對不起,她很快就會忘掉了。”

大衛對著我一陣冷笑,“我看癌症擴散到你大腦了。”

我望著他走回客廳,心裏想著,我怎麽會為了這個男人傷心這麽多年?我從沒想過會有一天我能對他釋然,但是就在那一刻,我知道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從以前的情傷裏恢復過來。期待越久的事情,總是越難遺忘,對於大衛也是一樣,但是我知道我很快就能死心了。

這樣的感觸又苦又甜,我花了多少時間去愛一個不值得我愛的人?如果我早點在心裏放下大衛,會不會早點對克雷格打開心扉,不像現在一切都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