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月的鮮花

“姐,姐,趕緊醒來。”南音的手臂慢慢的搖著我的肩膀,像一把勺子那樣把她惺忪的、牛奶一般的聲音攪拌進了我深不見底、咖啡樣的睡眠中。我一把抓過身邊的被子,掩耳盜鈴的埋住了腦袋。臥室另一頭的小床裏,鄭成功的哭聲理直氣壯的刺進來。“姐——”南音重重的拍了一下被子以及我掩蓋在被子下面的腦袋,“你給我起來嘛!你兒子哭了,他一定是要吃早餐,要換尿片。”“幫幫忙南音,既然你都已經清醒了,你就幫我去抱抱他。拜托了——”我把被子略微錯開了一條縫,好讓我半死不活的聲音準確無誤的傳出去。

“去死吧你。”南音嗔怪道,“自己的小孩都懶得照顧。”她不知道她這個時候的語氣活脫就是一個年輕版的三嬸。我重新合上眼睛,睡夢裏那種摧枯拉朽的黑暗又不容分說的侵略了過來,甚至參雜著我剛才做了一半的夢的彩色片段。南音終於嘟噥著爬了起來,她輕微的按壓著被子的聲響讓我有種錯覺,似乎我們兩人睡在一片厚的不像話的雪地上。然後我聽見她朦朧的下床是似乎一腳踩到了我的拖鞋。

“寶貝兒,乖乖,不哭了,小姨來了。”南音非常盡責並且不甚熟練的哄逗著鄭成功。只可惜鄭成功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立刻明白了我在怠工。於是用更尖銳的哭聲來表達他的不滿。“乖嘛,你為什麽不要我呢。我是小姨啊,小姨——”其實鄭成功如假包換的小姨應該是鄭北北,可以南音拒絕承認這個,經常反復強調著自己是“小姨”來逃避“大姨媽”的恥辱。“姐”她的聲音裏明顯充斥著硬裝內行的緊張,“他好像是要換尿片了,不染不會一直哭。你就起來一下嘛,我不會換尿片。”“不會你就學吧。”我有氣無力的呻吟,“學會了講來總有一天用得上的。”“可是他一直哭。”“那就麻煩你把他抱出去再關上門,這樣我就聽不見了。”我最後那句話低的近似耳語,可是我實在沒有辦法是用我的正常音量來講話,因為一旦那樣,我就不得不把精神集中到可以保持清醒的程度上,我好不容易維持起來的那點睡眠的殘片就會粉碎的一塌糊塗。十五分鐘,我只想賴床十五分鐘。這些天準備開店的事情攪得我真的很累。每天清晨的朦朧中,都會在骨架散了一樣的酸痛中,在“要求自己醒來”和“允許自己醒來”只見進行一番掙紮。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我悲傷的問自己:曾經在新加坡的時候一晚上跑好幾個場子的精神都到哪裏去了?緊接著我又狠狠地裹緊了被子,在這股狠勁裏咬了咬牙,不老,開什麽玩笑,老娘風華正茂。糟糕,一不小心咬牙的力氣用得大了些,導致我的身體距離清醒的邊緣更近了。

“南音,把小弟弟給我吧,沒有問題的,讓姑姑在睡一會。”門開了,雪碧胸有成竹的輕輕說。

“你?”南音嘲諷地說,“小孩子家你添什麽亂啊。”

“這些天都是我每天早上來給小弟弟沖奶粉的,反正我要去上學,這些都是順便的事情。給我吧,他已經習慣早上要我來報了——你看,他現在不哭了吧。”

“可是你也不過是個小學生啊。”南音的聲音對視變的又困擾又害羞。

“我馬上就要上初中了。”雪碧斬釘截鐵的說,“其實這幾天都是我每天早上上學之前照顧小弟弟的,弄個早餐而已,很容易的,又不用非得是大學生才能做得來。”有的人可能會把這句話當成是譏諷,不過我們家南音不會,南音立刻由衷的說:“不行,我的幫你做點什麽。你這麽勤勞,我怎麽好意思回去睡覺嘛。”

“那好吧。”她們倆的聲音都遠了,隱隱的傳過來,“你幫我去弄兩個白水煮蛋。一個是我自己的,另一個蛋黃是小弟弟的。”

“好好好,我馬上去。”南音立刻領會了局面,接受了雪碧的領導——其實南音是個特別容易被人控制的孩子,這也是我常常替她擔心的原因。隨即,她又困惑的說:“白水煮蛋到底是從一開始就把雞蛋放在水裏面,還是要水開了再放雞蛋進去?”

“哎呀你都是大人了,怎麽還不如我呀。”雪碧故作無奈狀。

“我檢討。”南音可憐巴巴的說

方靖暉去海南了。估計是剛剛開始的工作會占據他很多時間,這個紋身這段時間居然都沒怎麽聯絡我。我的咖啡店預計下周開張。說起來這是個很簡短的句子,可是我經歷了一個多月人仰馬翻的緊張。點的名字就叫東霓——是小叔的主意,大家也都說好。這個點原本就是個開在南音他們大學附近的咖啡店,前任老板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在龍城這個不算大的地方,背負著真真假假的傳奇。據說她曾經是個絕世美女——這是南音的原話,他們那條街上幾所大學的學生之間都在傳些關於她的留言。記得當時我一笑,“還絕世美女,你寫武俠小說啊。”“哎呀大家都那麽說嘛——”南音不服氣的悔罪,“反正後來,她好像是被情敵潑了硫酸,都沒多少人見過他原先到底是什麽樣子,就越傳越神,把她傳成了一個大美女。”除了毀容,還有些更離譜的傳聞,有人說她殺了他曾經的情人,可惜做的天衣無縫因此證據不足不能被定罪,也有人說她其實沒啥,她只不過是要和他的情人一起殉情,可是看到男人的屍體後就後悔了——總而言之,所謂傳奇大概都是那麽回事,每個城市都會有那麽幾個諸如此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