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月的鮮花(第6/8頁)

“我沒有!”南音大聲地沖他嚷,眼睛裏含滿了淚。

“喂,”我在這個時候插了嘴,“西決,你可不可以不要胳膊肘往外拐?現在不是談論對錯的時候。我們現在應該團結一致地站在南音這邊,不是討論對外人公平不公平。”

“你少添亂。”他不耐煩地沖我瞪眼睛,“團結一致也不等同於助紂為虐。我不過是要她想清楚。”

“那你告訴我怎麽樣就算不助紂為虐了?”我也沖他喊回去,“現在這種時候,好壞對錯的標準就應該是南音的意願。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還算什麽一家人!”

“你們別吵了。”南音可憐巴巴地說,“別為了我吵。算我求你們了。”

“南音,我只問你一件事情,”我專注地盯著她,直看到她眼睛的深處去,“你現在還喜歡蘇遠智嗎?”

她變成了一個在校長室罰站的孩子,輕輕地、像是為難地承認錯誤那樣,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麽還要——”我的話說到這裏,被一聲突如其來的莽撞的門響聲打斷了。

蘇遠智,駕到。

他的臉色自然是難看的,一身風塵仆仆的氣息。現在的他看上去有了點兒男人的味道,我是說,跟當年那個一看就是硬充大人的青春期小男孩相比。我覺得我該打破這個僵局說點兒什麽,我做出那種“大姐姐”的樣子,對他若無其事地笑笑,“你剛下火車對嗎?還沒有吃早飯吧?”我承認,這個開場白極其沒有想象力。

我做夢也沒想到,南音居然彎下身子,固執地鉆到了吧台下面。她掩耳盜鈴地躲在那個堡壘裏面,緊抱著膝蓋,胡亂地嚷:“你別過來,我求你了,你別過來,我不想看見你!”

我和西決驚愕地對看了一眼,我知道,我們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一種疼痛的東西。

那個想要把自己藏起來的南音頓時讓我想到很多事情。那還是我小的時候,有一回,我的爸媽打架打到鄰居報了警,派出所的警察們把我媽送到醫院去縫針。幾天以後,我爸和我媽來奶奶家接我,我媽頭上纏著繃帶,我爸一臉不知所措的羞澀——我就像南音一樣,看見這樣的他們,想也沒想就鉆到了冰箱和櫥櫃之間那道縫隙裏,奶奶費盡了力氣也沒能把我拖出來。

西決彎下身子,抓住了南音的手臂,可是語氣柔和了很多,“南音,聽話,出來——”就好像南音是只鉆在床底下的貓,“你這樣沒有用,你躲不掉的,不管你想怎麽樣都得自己跟他說明白,不用怕,南音,乖。”

跟著,西決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輕輕說:“行了,咱們倆到後面廚房去吧,讓他們倆自己談談。”

我一邊跟著他往廚房走,一邊在心裏暗暗地埋怨:多精彩的場面,我也很想湊熱鬧。

我聽見蘇遠智站在他進門時的地方說:“南音,過來。”

沒有聲音。只有空氣在凝結。接著他又說了一次,語氣近似祈求,“南音,過來。”

還是沒有聲音。然後他的聲音高了一個八度,“南音你他媽的給我過來呀!”

“糟糕了,”我抓緊了西決的手腕,“那個家夥不會把南音怎麽樣吧?”我壓低了聲音問西決。

“放心。”西決說,“他要是敢動南音一根指頭,我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我看行。男人就是這個時候頂用,全看你的了。”我表示同意。鄭成功就在這個精彩的時刻,黏在我的懷裏睡著了。

我終於聽見了南音的聲音,不再是剛才那麽委屈,居然是平靜的,“我向你道歉,是我的錯,其實當初我們結婚就是錯的,我現在發現了,還不準我改正麽?”

“問題是你沒有問過我,你怎麽知道我覺得是對還是錯?”

“對不起,我顧不了那麽多了。”南音執拗地說。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你別聽我們宿舍那群人胡說八道,我和端木芳是真的沒有聯系了,早就斷幹凈了,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捕風捉影,我偶然一次不在宿舍就是去找她麽,你會不會太過分了——”

“你又要我跟你說多少次啊!”南音耍賴時候的語氣又出來了,“和端木芳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得那麽低級呢?好像我就是因為要耍性子要挾你才說要離婚……”

蘇遠智頹然地說:“那你告訴我,你看上了誰?”

“蘇遠智我警告你!”南音元氣十足地宣告,“我說過了你別把我想得那麽低級,我非得是移情別戀了才要和你分開麽?我就非得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才要離開你麽?我就不能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自己的心麽?”

“南音——”蘇遠智的語氣裏泛上來一種痛楚,“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麽?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你才能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