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釵頭鳳(第4/5頁)

“江薏的父母很早就離了婚。她跟她爸爸長大,她爸爸是大學教授,人很風趣的。還有還有,那個時候江薏是我們年級公認的“小神童”。可能因為家裏沒人照顧她,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把她送去上小學了。高中畢業那年,江薏才十五歲,我的意思是說,”她再次詭秘的眨眼睛,“你和她其實同年。”

“你有完沒完,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忍無可忍的說。

她再也沒有去醫院看過大伯,大伯出院以後,她也沒有再回過家,那天她話嘮般的喋喋不休之後,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就精神煥發的出門逛街了,留下我和南音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前一天我們眼前那個脆弱狂亂的鄭東霓是不是我們的夢境。

這個家隨著大伯的治療告一段落,隨著鄭東霓的再次歸來重新變得熱鬧起來,三嬸開始給她能想到的所有人打電話,為了找到一個“好的”婦產科大夫給東霓檢查,鄭南音跟著上躥下跳的起哄,整日纏著我問她給嬰兒起的名字究竟好不好,就是在這樣的熱鬧中,天氣變涼了,每個清晨,冬天隱隱約約的體香就撲面而來。

某個周日的傍晚,我把鄭南音送回理工大,她非常快樂的站在台階上跟我揮手:“哥哥,下禮拜我回家的時候,咱們和東霓姐姐,三個人一起去買糖炒栗子哦!”

我很高興她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學校裏,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的一周,這個家裏會發生什麽事情,明天,小叔就回來和三叔三嬸攤牌,然後宣布他和陳嫣的婚事。

所有從明天起,我打算消失一段日子,想想看,三叔和三嬸需要花一點時間來聽明白所有的來龍去脈,要花點時間來驚訝以及消化這個驚訝,要花點時間來對小叔和陳嫣這對在他們看來突兀的結合表示質疑,要花點時間來反對來勸說,要花點時間來聽聽鄭東霓的證詞,最終還是要花點時間來接受現實。加起來,一周或者兩周可能夠了,所以我打算離開三叔家一周,我不在場的話,很多尷尬的確可以避免。

於是我隨便走進了一間理工大門外的酒吧。我同樣需要一點時間來想想我要去哪裏。

於是我就在這家名叫“花樣年華”的酒吧裏,看見了江薏和她的一群朋友。

於是她就非常熱情的為我們大家作介紹,介紹給我一張又一張反正以後不會再見到的臉孔,我們虛情假意的熱情著,卻又是真心真意的相談甚歡,一起投入的為了某個不好笑的笑話笑一笑,不知不覺,空的飲料杯擺滿了一桌。

於是,散場的時候,江薏很熱情的問我,是要回家還是要重新找個地方玩,我說我一切聽女士的安排。

於是,她把我帶回了她的公寓。

於是,我們就做了很多寂寞的男人女人在某些寂寞的時候都會做的事情。

於是,第二天早晨,江薏給了我一把鑰匙,說這周之內它是你的,傍晚我從學校下課的時候,回家收拾了一個簡單的旅行袋,搬了進來。

江薏非常擔心的看著我,說:“你放心吧,鄭東霓知道你在我這裏,我給她打了電話。她說你躲一躲是對的,反正你們家現在亂成一鍋粥。等你方便回家了以後,她會再打電話的。”

我一邊豪爽的往我的米線裏撒辣椒醬,一邊說:“知道了。”

她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臉,說:“可憐的孩子。”

她說:“你知道嗎鄭西決,從我十七歲那年,看完威廉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開始,我就不知不覺的,想要做每個我喜歡的男人的凱蒂姐姐。”她笑起來的樣子最為性感。

我誠實的問她:“那個威廉什麽,他是誰?”

她眼睛裏面的效益更深了,說:“糟糕了,我怕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長了一張很討女人喜歡的臉,這跟‘英俊’活著‘帥’是有區別的,你懂不懂?”

我笑笑:“您閱人無數。”

她謙虛:“不敢當。”

我在江薏的家裏黯然待了十天。像平常一樣早出晚歸,盡可能的避免在學校裏和小叔碰面的機會,十天裏面,三嬸只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只是非常家常的問我吃得好不好,天氣涼了衣服夠不夠穿,在她的語氣開始產生微妙的變化的時候我就敏捷的把電話放下了,置身事外的感覺非常好,這種大家都默契的允許我置身事外的感覺就更好,我可以非常安靜的上課,下課,改作業,備課,夜幕初上的時候回到江薏的公寓,我們像一對結束了一天工作的小夫妻,共進晚餐,相濡以沫,朝朝暮暮。

這樣的夜晚,尤其是當我站在江薏家的陽台上點燃我的煙,我就會恍惚間覺得,我的生活本來就是如此的。

只要一個女人給了我一點家的感覺,我就會回報給她像滿室橙色的燈光一樣,源源不斷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