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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臉大義凜然,“我沒在安慰你,我是在激勵你。”“你說的這些東西都不是我選的,如果我能選,我希望我爸媽愛我,希望別人接近我只喜歡我這個人,你知道嗎?要不是我爸病危,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多親戚,如果不是我開著跑車,那些女孩可能喜歡我嗎?你根本不明白這種感覺,我活得一點存在感都沒有,沒人需要我,我他媽就是一個ATM,我他媽就是一移動的自動提款機!我活著的意義就是讓我的身體裏裝滿錢,如果哪天我空了,和大街上的臭狗屎根本沒區別!”“這點我保證是不可能的。”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我就需要你。你看,你第一次見到我沒開跑車吧,跟個小流氓似的還往我身上扔炮仗,炸得我羽絨服裏的羽絨都飛出來了,我還是喜歡你;我三番五次暗示你我喜歡你你都視而不見,我還是喜歡你;我從你家看到的女孩都能湊成一本《花花公子》了,我還是喜歡你。世界上像我這樣的賤人可多呢,雖然我也說不出你哪裏卓爾不群了,你的優點我真真是一點兒也想不出來,你還老是欺負我,但是,就算你不喜歡我,一定也能遇到一個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的好女孩,然後過上平淡無聊但是很幸福的生活。”我看著齊飛,把為他準備的認真全都用上,“相信我好嗎?”這段話在我心裏不知道打了多少遍草稿。

是這樣的,就算你覺得自己是一坨臭狗屎,也會遇到一個心地善良的屎殼郎,不遠萬裏找到你,然後當成寶貝,再不遠萬裏地跟你一起滾回家,一路上悉心呵護著你,怕你被人搶了,被踩扁了,或者撞到石頭,一心想著把你變成家裏的鎮宅之寶,別懷疑,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麽好,只要你相信,你就會擁有。齊飛看著我,睫毛還濕濕的,散發著疲憊,像是一只被奧特曼打傷的小怪獸,在夜裏藏在滑梯下面一個人默默吃劇組分來的盒飯,落魄傷心。他攤開手緊緊抱住我,緊得我感覺自己都快化成一攤水了,我也緊緊抱住他,這是他第一次趴在我肩膀上,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心跳,明明在他身體裏卻擊打著我的胸膛。“我累了。”齊飛在我的肩膀上說。“那我帶你回家。”我說著,還是不想松手,我怕這是我的美夢,一個不留神就會溜走。我憋著一泡尿,害怕醒來。齊飛跟我說,其實他特別害怕,害怕他爸爸就這麽死了,比害怕破產,害怕親戚上門,害怕任何事更害怕。如果他爸死了,那麽他對齊飛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滾”。我說:“不會的,你不是說了嗎,好人不長命,壞人活萬年嗎,你爸爸那樣的肯定長命百歲,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齊飛跟我說這些的時候,他的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就像那次我們在郊外拋錨,一起坐著公交回市區時一樣。天色由最深的褐色慢慢變淡,路上空無一人,連起伏的馬路都變得性感。你們會不會有這種感覺,明明是剛認識不久的人,他身上卻帶著屬於你的熟悉感,當你看他的眼睛,感覺不是相遇,而是久別重逢。他是小時候樓上住著的會滾鐵圈兒的男孩,是小學時坐在你身後拉你辮子的皮大王,是中學時在籃球場上把白襯衫和運動褲這種鄉非搭配穿得相得益彰的男同學,是大學時你願意你選了他選的所有課,最後考試發現除了他後腦勺長什麽樣屁都沒學會的學長。

在你的每一個時刻遇見他,你都會喜歡,這不是平白無故的感覺,這是命運的安排,吾輩胸無大志,也成不了風口浪尖上的英雄人物,等到老了回想起來,這輩子最豐功偉業的事就是喜歡了個把小男生吧。人生平凡如此,也只有愛,能讓我們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