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為了彌補前一天留下的遺憾,第二天我和米佳寧又重新到步行街去,準備血洗各大商場,以安慰受傷的心靈。

我們去逛百麗的時候,米佳寧給我選了一個大概有十厘米的細長高跟鞋。我說我才不穿呢,穿這個鞋跟踩高蹺似的,你想累死我啊。米佳寧一邊把鞋往我腳上套,一邊說不行,你必須要試著習慣這種高跟鞋,當你踩上去的時候就像行走在雲端上那麽高雅,不然你怎麽把尹重城從那騷貨手裏勾搭回來。我說,好馬不吃回頭草。米佳寧說,你不是馬,你是人。旁邊的服務員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我們,不停對米佳寧的眼光大加贊賞:是啊,小姐您選的是我們店裏面新到的樣式,這個在國外是很流行的。米佳寧掏出自己的信用卡,對著服務員揮了揮,說:買。

我穿著米佳寧送給我的超級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圈,剛要換回自己的鞋,米佳寧直接環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走了,還回頭跟服務員說:小姐,那雙舊鞋,你們就隨意處理吧,我們不要了。

那雙高跟鞋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只站立雞群裏面的鶴,找不到重心,如果不是米佳寧一直攙著我,有幾次我差點栽在馬路牙子上面。米佳寧自己倒是走得行雲流水,還時不時地催我快點走。

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穿著那雙高跟鞋一直逛到了晚上。我們坐在火鍋店裏涮羊肉的時候,米佳寧還保持著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夾著一片生菜,一邊把它塞到嘴巴裏面一邊說:“陸小樂,我們晚上一起去泡吧好不好,好久都沒有夜生活了。”我眼睛一黑,把一顆好不容易夾到的香菇貢丸掉到了鍋裏,米佳寧驚呼一聲:“我靠,陸小樂你燙死我了。”

還在傍晚的時候,復陽路的街燈就陸陸續續亮起來了。按照米佳寧的話說就是,復陽路就像一個悶騷的女人,白天人前是靦腆羞澀的,一到晚上,就變得放蕩不已。在這條放蕩的街上,各種聲色犬馬,各種紙醉金迷,各種光怪陸離,各種晝伏夜出的妖孽終於在日落之後的黃昏開始蘇醒,滋生。仿佛他們都是隱匿在這個城市陰仄角落的細菌,夜晚是溫床,將他們的欲望孵化。

米佳寧拉我去了“夜半”。

我們上大學的時候,米佳寧瘋狂地喜歡泡吧,一到晚上她就跟打了針雞血一樣亢奮起來。像一個精神分裂患者,與白天萎靡不振的米佳寧判若兩人。這令我很是想不通。米佳寧就像是一尾鮮艷的熱帶魚,驕傲地甩著尾巴遊弋於人群之中,就是那麽個如魚得水的樣子。我通常會選擇坐在吧台附近,點一杯牛奶,腦袋裏面想著我的小說主人公應該怎樣糾結才能為我騙取更多的稿費。我得時刻保持清醒與高度的警惕性,因為米佳寧隨時可能喪失理智地隨便抱住一個男人哭得歇斯底裏,要不就是抱住一個垃圾桶吐得翻江倒海。米佳寧這個樣子,讓我條件反射般地一看到酒吧就精神緊張。

夜半還是一如既往地嘈雜浮躁,男男女女,魚龍混雜。燈光打在擺著各種表情的臉上,我總是分不清楚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我靠,鄭莎莎。”米佳寧突然表情誇張地大聲跟我說,還不停地捏著我的手臂晃來晃去。我往吧台那邊一看,真的看到鄭莎莎。她坐在那裏,正在喝一杯飲料。

我心虛地拉拉米佳寧,說:“要不咱們趕緊閃吧。”

米佳寧把脖子一梗,對我說:“憑什麽我們要躲著她!這兒又不是她家開的。”米佳寧一用這種口氣這種表情說話,我就知道要壞事,八頭牛也拉不住她的犟勁兒。

米佳寧沖到吧台,故意坐在鄭莎莎邊上,米佳寧點了一瓶芝華士,輕輕晃了兩下,找老板要來開瓶器,對準了鄭莎莎的方向打開瓶蓋。酒灑到了鄭莎莎的淺色長裙上面。米佳寧訕笑著拿著吧台上面的一塊抹布說:“哎呀實在不好意思,啤酒也不長眼的,要不幫你擦擦?”鄭莎莎嫌惡地看了看米佳寧,又看了看站在後面的我。沒說話。

我想著差不多該叫米佳寧收場了,於是走兩步上前去準備拉米佳寧離開。剛剛擡起腿,腳下的台階就絆了我一下。看來我還是沒有完全習慣那雙細長小高跟。我在倒下之前迅速環顧了周圍有沒有支撐物,結果失敗了,於是我只好迅速擺出一個比較優美的姿勢摔了下去。我特別實著地倒在台階上,“咚”的一聲悶響,半個身體就麻了。我懷疑自己的手腕都被摔碎了,我又環顧四周,趁沒有更多的人發現我之前,用最快的速度站起來,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呵呵,破鞋。”鄭莎莎斜睨著我,從牙縫裏面擠出這句話。

米佳寧把酒瓶往吧台上面用力一掇,啤酒濺得到處都是。我剛要拉住米佳寧,一個沒反應過來,米佳寧抄起吧台上那個兩斤重的玻璃煙灰缸反手就往鄭莎莎頭上蓋,煙灰撒得到處都是,鄭莎莎滿頭滿臉都是煙灰果皮碎屑,跌坐在地上,頭上立刻見紅,血順著額角就往下面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