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吃完飯,莊冬娜以女主人的身份大方而客套地提出讓江辰送我們回家。考慮了一下地點時間點以及打車的費用,我和蘇銳大方而無恥地接受了這個恩惠。

我以為莊冬娜會全程陪送我們,但沒想到身為醫生的江辰以其醫生實事求是的辦事效率,根據我們仨住址的地理位置規劃了一條最省事的路線。於是在蘇銳下車十分鐘之後,莊冬娜也到家了,她下車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把她這一眼臆想為:你離老娘男朋友遠點,以及都是你這死電燈泡,害老娘不能跟男友吻別!

當車裏只剩我和江辰時,為了避免晚餐時的劍拔弩張,我只好閉上眼睛裝睡。但不知道為何,車停在路邊遲遲不開,讓我裝睡裝得很不安穩。

就在我掙紮著究竟是要死裝到底還是醒來問清楚情況的時候,江辰的聲音突然傳入我耳朵,他說:“陳小希你少給我裝死,車死火了,下去推一下。”

由於我篤定我這輩子買不起一個車輪胎,所以我對車的品牌和構造只存在最淺薄最字面的了解。比如說,寶馬是所有車裏最貴的,因為它名字裏有個寶字;奔馳是所有車裏跑得最快的,因為它叫奔馳;上海大眾是最平民化的汽車,因為它的名字很親切,並且這個城市的計程車都是上海大眾;而其它品牌的車子都是出來打醬油的。

江辰的車子,是醬油車。

電視裏也常演車子死火,所以我坦然地接受了江辰的醬油車死火了這一事實,邊下車邊小聲嘟囔著破車破車,死火死火。

只是不知道是我力大無窮還是醬油車死火也死得醬油,總之我隨便一推,它就騰騰騰地往前進了,搞得我連成就感都不好意思有了。

我小跑上去要去拉開車門,卻發現江辰把車門鎖了,我瞬間火大,用小人之心猜想著江辰肯定是故意騙我下車耍我玩兒來著,於是就掉頭就走,走得異常緩慢,走是只是為了走個氣勢走個自尊,不能真走,實在是這地方真不好打車。

幸好江辰倒著車跟上來了,我琢磨著他現在不是我男朋友,難得他還願意給我台階下,有台堪下直須下,莫待無台空跳腳。於是我趕緊去開車門,門還是鎖著的……

我忍不住破口大罵:“我說江辰,不帶你這麽糟蹋人的,你要不想送我回家你就直說,你不開車門是什麽意思!”

前門的車窗緩緩降下來,江辰的頭從裏面探出來:“陳小希你他媽有病啊,坐前座來!”

……

我摸一摸耳朵,訕訕地開了前車門,坐進去系好安全帶後很語重心長地對江辰說:“我剛剛那是跟你開玩笑的,但你罵人就不對了。”

江辰不理我,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我摸著安全帶一陣慶幸,幸好這安全帶系得快,不然我早就從擋風玻璃飛射出去,十分鐘後警察叔叔就該帶著粉筆來畫我的屍體輪廓了。

江辰呼嘯了一段路,大概開始想起生命誠可貴了,速度才慢慢緩了下來。我這才舒了口氣,收起貪生怕死的嘴臉,換上一付老娘見慣大風大浪的淡然面孔。

一路無言地到了我家樓下,江辰踩下刹車,“到了。”

我邊解開安全帶邊道謝:“謝謝你請吃飯和送我回來。”

他只是微微點一點頭,絲毫沒有要和我寒暄的樣子。我便開了車門準備下車,只是腳還沒跨出車門,手機就響了,於是我邊下車邊從袋子裏掏手機,踏上馬路時剛好手機也找出來了,是蘇銳。

“喂。”

“陳小希,你到家了沒?”蘇銳的聲音含含糊糊的。

“剛到。”我轉身關車門,只是我才把車門碰上,準備跟車裏的江辰擺手示意時,車就跟離弦的箭似的咻一下絕塵而去。

“……形了。”耳邊傳來蘇銳一大串含糊的話,我苦笑著收回懸在空中的手:“你好好講話,我聽不清楚。”

蘇銳說:“我吃著冰淇淋呢,我說我還怕江醫生把你送去毀屍滅跡呢,醫生殺人最無形了。”

我撇一撇嘴:“你也太娘了吧,居然吃冰淇淋。”

“誰說吃冰淇淋娘的!”蘇銳大叫,“我爸也吃冰淇淋的!”

我大笑:“那只能證明你爸也有女性特質。”

“喂,講到我爸就傷感情咯。”蘇銳的聲音可以聽出來他也在笑,“雖然我一直懷疑他娶我媽生了我和我姐只是個幌子,我還讓我姐夫把我爸抓去研究一下呢,可惜他不敢。”

“生你還真不如生塊叉燒。”我邊說邊在包裏搗騰大樓的鑰匙,“哎,你還有事麽,我找不到鑰匙,得專心找鑰匙。”

“沒事了,你真無情,BYE。”蘇銳講話又含含糊糊的,估計又吃冰淇淋了。

“BYE。”我把手機扔進包裏,然後就著微弱的路燈翻著包,突然一輛車開來,車燈亮的刺眼,我下意識地抓起包包擋住眼睛,我以為車會很快開過去,但它卻停在了不遠處,車燈未滅似乎更亮更刺眼了,我努力適應了強光之後緩緩把包放低,看著強烈的光束中緩緩朝我走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