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爸和我媽住了三天,嫌房子實在擠得很就回老家了,江辰這幾天下了班乖乖到我家幫著我媽做一些洗菜擇菜的事,陪著我爸看球賽下棋,十足孝順乖孩子的模樣,只是私下見了我總給臉色看,大概還在氣那天趕他回家的事。

今天一早進公司傅沛就興高采烈地跟我們說把上兩個月拖的工資都給我們發了,最近公司總接不到大單子,我和司徒末看在眼裏都不多說什麽,司徒末不等錢花,我勉強能熬,所以沒必要為難公司,公司是我家這種話太矯情,但我們仨還真就是這公司的開國元老,換句話說,這公司的規模,也一直沒擴大過啊……算了,用司徒末的話說是,我們對這公司的感情就像是自己生養的孩子,長得再醜也只能忍了。

下班我經過提款機的時候就想順便看一下工資,但卡插.進去密碼卻老不對,眼看再一次就要吞卡,我把卡退出了才發現是江辰的卡,於是又插.進去,輸入手機號碼六位數,然後活生生被裏面的數字嚇趴在提款機上了,只希望路過的人別以為我在非禮提款機才是……

我找出手機打給江辰,嘟嘟的聲音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幹嘛?”

“沒事不能打電話給你啊?”

“到底什麽事?我很忙。”

“沒事。”我沒好氣地說。

“沒事我掛了。”

於是電話哢的一聲就斷了,小氣鬼啊。

我本來想問他什麽來著?哦,問他銀行卡裏的是從什麽時候到什麽時候的工資,如果是兩三個月的,我立馬回去戳破家裏的保險套,懷一個他的兒子嫁給他。

可惜電話被掛了呀,臉皮薄得跟甩餅一樣的我,還是過多十分鐘再給他打電話吧。

不過才走了幾步,手機又在包裏響了,我設給江辰的個性鈴聲,五月天的《如煙》,重復那幾句——“七歲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蟬,以為能抓住夏天,十七歲的那年,吻過他的臉,就以為和他能永遠,有沒有那麽一種永遠,永遠不改變,擁抱過的美麗都再也不破碎……”

十七歲的那年,吻過他的臉。我吻他的臉時,是高三,十八歲。

那是我記憶中最悶熱煩躁的一個夏天,之所以說是最悶熱煩躁,也許是因為高三,心情會把天氣放大。

那天太陽猛烈得像要烤融地球,群蟬在枝頭號喪般地叫,我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盯著教室頭頂兩架大吊扇吱呀吱呀轉著,教室門口有人走過,我瞄了一眼,不是江辰。來來回回走了有十幾個人,我才看到江辰走過,他走路習慣直視前方,從不左右張望。我隨手抓了一本練習冊就從教室後面飛奔出去,跳到他面前大叫:“嘿!”

他倒退兩步,翻了個白眼,“無聊。”

我跟在他身後笑眯眯問:“江辰江辰,我去你們教室學習好不好?”

“不好。”他繞過我往前走。

我跟著他身後保證,“我肯定不打擾你,不會的題我也不問你,真的。”

他哼哼兩聲繼續往前走,到他們班的時候居然發現他們班一個人都沒有,我奇怪地問:“咦?你們班怎麽沒人?”

“班主任搬宿舍,都幫忙去了。”他說。

“那你怎麽不去?”

“關你什麽事?”他翻出一本英語高考38套開始做題。

我面對著坐在他前面的位子,咬著筆頭說,“不去也好,便宜我了。”

他擡眼瞪我,“你臉皮可以再厚一點。”

我撇嘴低頭翻書,發現剛剛隨手抓練習冊是數學的,這天書一樣的鳥東西……

天氣熱得不像話,我咬著筆頭做完一道題後擡頭看江辰,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伏在課桌上睡著了,鼻尖和額頭都浮著一層薄薄的汗,卻奇跡般地看起來特別清涼,就像一杯四周冒著涼氣的冰水,讓人忍不住想靠近了汲一絲清涼。我鬼使神差地就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動作之輕柔速度之迅速就如微風拂過,但是他卻睜開了眼,一雙黑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我想他的面上神經末梢還真不是一般的敏感。

他說你幹嘛。

我一愣說,我說我幫你擦汗你信不信。

他皺著眉,黑密的長睫毛很快地扇動了兩下,酒窩淺淺地在頰邊浮現。我猜他大概不信。

我手在桌子底下絞著校服衣擺,心想慘了慘了,我會不會成為校史上第一個因為非禮男生而被扭送公安局的女生呀……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枕著胳膊又閉上眼了。

我松了一口氣,江辰突然睜眼說:“你給我把咬筆頭的毛病戒了!”

我正無意識把筆往嘴邊送的手頓在空中,你說這人的眼睛突然睜開又突然閉上的,好一雙神出鬼沒的眼睛啊……

“陳小希!”隨著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背後有人拉住了我的馬尾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