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仲夏之夜

趙水光氣喘籲籲地趕到醫院,推開門,阿姨,還有表妹晨晨全在那了,趙媽媽回頭看見是她,喊了句:“丫頭”,眼眶泛紅。

趙媽媽向來都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鮮少在自己女兒面前如此脆弱過。趙水光見這樣也慌了,逼著自己走上前,看見她家老太太全身插面管子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臉色也是黃得嚇人。

趙水光有點不相信,上個月還在老太太家吃的飯,嚷著:“還是外婆燒得糖醋排骨最好吃,下次要吃外婆燒的。”老太太笑眯眯的幫她盛飯,邊說:“好,好”。沒想到,再無機會。

上個月還好好的,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小姨輕聲說:“媽,大丫頭來了。”趙水光趕緊靠到病床前,喊:“外婆”聲音還未出口已經沙啞。

趙水光突然想起外婆以前總會說:“以後要是走不動了怎麽辦?”

當是她還拍了胸脯說:“操心什麽啊,有我們呢。”

那個時候,她從來都沒想過老太太會真的有站不起來的一天,原來這樣的事,老太太卻是在天天擔心著害怕發生的。

小學的時候,趙水光大部分時間都和老太太住在一起,每日放學老太太都會在校門口等著接她,她還在路上鬧中要吃冰棍,但老太太都說太臟了,不讓吃,她就賴皮說不走了,雖然老太太也會生氣,但總能有幾次成功的。

趙水光看著老太太臉上深刻的紋路,幹枯的皮膚,突然有種說不出的酸澀,她還能想起老太太背著手出去打牌的精悍身影,她還能記得兒時老太太給她說的故事,她還能憶起在放學路上老太太的手握著她的小手溫暖,她是怎麽也想象不當如今的。

趙水光握著老太太幹枯褶皺的手,就快落下淚來,突然很後悔自己沒有發現,突然很後悔自己有那麽長時間沒有握著老太太的手出去走過。

老太太過了七十後就不再跑遠了,常笑著說:“這十年,我都快記不得新街口是怎麽走了。”現在再想來這話,辛酸的令人落淚。

大家都會說:‘人都是犯賤的,失去了才會珍惜’,原來,說的永遠都沒有事情真正發生的那一刻來的兇猛。

只有真正發生了,你才會去後悔,而那時,已經來不及了。

趙媽媽上前,拉開趙水光,說:“醫生說過了今晚危險期就好”趙水光擡頭,原來是有希望的:“真的,就能好起來了?”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對她媽媽的話堅信不疑。

趙媽媽正色說:“小光,你外婆年紀都那麽大了,不可能指望像以前那樣了,能活著已經很好了。”

趙水光一直以為外婆醒過來還會像以前一樣,背著手精悍得去打牌,說話。現在想來八十多歲的老人倒下了,又怎麽可能像年輕人一樣有如此強的恢復力了,她突然覺得“生命很脆弱”這句話遠比書上寫的殘忍。

趙媽媽看她失望難過的樣子,說:“今天晚我守夜,回家幫我拿點換洗的東西,這是條子,你爸爸下班後就過來。別想了,先把這關過掉。”

趙水光接了條子,往外走,出了醫院,正午的陽光辣得人眼疼痛無比,進門和出門這短短的時間,世界已經不一樣了。她突然想打個電話給談書墨,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很可能就會在電話裏哭出來。

回到家,趙水光很快地收好東西,檢查了幾遍,往醫院趕。

晚上的時候,趙媽媽和趙爸爸都在醫院守夜,趙水光坐在電視前,不停的換台,還是趕不走心中的恐慌,氣氛壓抑地讓人尖叫,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害怕家裏的電話響起來,意味著不好的消息。

結果家裏的電話沒響,她的手機響起來,趙水光飛快地奔回房間,看到那人的名字,二話不說接了起來,“喂”的一聲突然覺得自己一天的緊繃,心中所有的恐懼在這輕輕一聲中流瀉掉了。

那人低笑:“在幹嗎?”性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就像輕喃在耳邊。

趙水光拿了手機走到客廳說:“沒事,沒幹什麽。”窩在沙發裏,沒力氣說什麽。

談書墨頓了半天,他的直覺告訴他,趙水光每次的“沒事”絕對是“有事”,平時她都是嘰嘰喳喳說今天看了什麽電影,吃了什麽好吃的。

半晌,趙水光輕輕的說:“我外婆住院了。”

談書墨本事靠在北京家裏的陽台上,聽見,捏緊了手機,站直了身子問:“是什麽病?”

趙水光說:“不清楚,媽媽說是腦梗,就是常說的中風。”

談書墨接著問:“現在怎麽樣了?”

趙水光調高點空調的溫度說:“在觀察,會好的,沒事,不用擔心。”與其說給他聽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

談書墨眯起眼睛,看向燈火通明的城市高樓,他仔細聽著她的每一個字,每一次呼吸,、想象著那孩子說這話是是何種神態,有著何樣的姿勢,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有點無力,此時此刻,他恨不得就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