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12頁)

短暫的交鋒結束後,原本靜止的人群又不約而同地散開來,默契得像是群眾演員。我追上雯姐,剛想著要說點安慰話,她卻搶斷道:“陳默,打周小野電話。”

“找他做什麽?”

“那位副總編今天會從北京回來,下午四點半下飛機,我得趕在她回公司前截住她。”她壓低了聲音,我終於明白之前的會議上她為何一直在看表了。

“你該不會真指望這個副總編吧?”

“至少強過坐以待斃。”

“好吧……”我掏出手機撥通號碼,旋即又問:“時間夠嗎?”

“還有一小時,應該來得及。”

“不行雯姐,周小野手機打不通……”

“算了,我自己攔車,你先回辦公室。”她將文件丟給我,大步邁向電梯口時臉上看不到一絲的挫敗和消沉。盡管自認識她的那天起,我就很清楚她是個怎麽樣的人,但眼下,我對她的敬意又多出了幾分。

【二】

我回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疲倦的身體砸進辦公椅恨不能一覺睡死過去。要知道,近段時間大大小小的會議幾乎要了我半條命,剩下那半條,剛也掛在了那急劇縮水的80萬啟動金上。

任南希在這時推門進來了,他臉色愧疚,吞吞吐吐地走近我。

“陳默,剛才投票的那事,真是很對不住。”他嘆了口氣。

“沒事,我知道你很難做。”我無奈地咧咧嘴。任南希是我的同事,也是好朋友。身為設計部的副總監職位並不算低,但在構成復雜的公司裏卻沒什麽話語權。他從小在農村長大,父母砸鍋賣鐵供他讀書,畢業後他留在星城打拼,背負著一家人的期望,舉目無親,無依無靠,自然什麽事都是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現在好不容易熬出了一點成績,如果因為我而得罪了姚麗華,我才更過意不去。

“對了,你見過那個副總編嗎?”我的聲音很輕,不想讓辦公室裏的其他人聽見。

“嗯,認識,我當初進公司時就是她面試我的。”

“她……人怎麽樣?”我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把雯姐去機場堵她的事說出來。總覺一個計劃越多人知道,成功的幾率就越低。

“很漂亮啊。”

“我又不要相親,知道她漂不漂亮做什麽?”我好笑又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點實在的,她這人怎麽樣?”

“呃,怎麽說呢?很有能力,很聰明。”南希來了興致,索性拉過一張凳子坐下,雙手比畫起來,“她很正直,不與誰拉幫結派,但又八面玲瓏絕不會跟誰結仇。簡直就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你是在形容嫖客嗎?”我笑了。

“我知道我文采不行,你也犯不著每次都取笑我吧。”他急了。

我笑著道歉,又問:“看上去你似乎很崇拜她?”

“崇拜倒言重了,不過確實挺感激她的,當初我能進這家公司啊全靠她……”他還想繼續說,這時一位女同事推開門打斷道:“南希哥,韓主任找你,下期的廣告海報要改。”

“好,馬上來。”

“下次再說,我先走了啊。”任南希離開前不忘拍拍我的肩,“總之陳默你別擔心,依我看啊,這事還說不準。”

關上門後我立馬感覺到身後多了幾雙狙擊鐳射燈般的焦灼目光,我知道大家都在關心今天下午會議的結果,卻佯裝平靜地繼續刷微博。

“陳主編……”

感謝Alen,他的聲音飄過來時我焦慮的情緒立刻被一身雞皮疙瘩取代了,而當他的手搭在我的肩頭時我簡直整個人都要痙攣了。其實我手下這位責編能力還是不錯,就是人太娘炮。Alen這個英文名也是他強迫大家喊的,盡管我們一致覺得他的本名更有辨識度——劉大寶。

“陳主編,飲水機那兒要換水了,人家搬不動。”

“隔壁發行部的男丁都快一卡車了,隨便喊個幫忙去啊。”我實在搞不明白,一位“套馬杆的漢子,你威武雄壯”般的東北壯漢,為什麽整天要翹著蘭花指強調自己搬不動一桶水,以他這體格單手扛個液化氣罐上十樓也純當熱身了吧。

“哎喲!陳主編,人家跟他們又不熟,多難為情啊……”

“幫你換桶水,又不是換尿布,難為情個屁啊。”我在心底咆哮著,表面上卻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世界和平的笑容:“親,稍等下好嗎?”

他這才含著嬌羞離開了。

有時候,我真好奇到底是多獵奇的童年才能造就出Alen這樣一朵溫婉的男子!你一定不知道,為了強調自己有潔癖,他不惜把讀書時代不願上校廁所而憋出了膀胱炎一事都拿出來炫耀了。這導致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在我的認知裏,有少女心的人一定要先有膀胱炎。

當然,整個團隊裏最讓人鬧心的還不是Alen。而是十分鐘前,那位每次在關鍵時刻打他手機總像是掉進了馬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