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親愛的阮寧同學

顧潤墨的出現讓法學院打了雞血。女生快哭了:果然活得久,什麽都能看到;男生也快哭了:果然以後再也沒人說法學院的男生一張小嘴這麽賤,只會說法學院不僅嘴長得好,臉也好。

一句話總結:他好我也好。

阮寧雖然在潤墨同學背上趴了好一陣子,眼淚鼻涕不知道抹了多少,醫學院一眾精英被雷得不輕,都覺得俞遲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稍不留神就被神經病盯上了。308也被臊住了,看著俞遲那張沒表情的臉,越看越心虛,道歉了好一會兒,才把她拖回寢室。以上只是轉述,小同學睡醒之後,顯然已經不記得發生過什麽。

但見滿墻掉渣渣,據說她是想撞墻駕鶴仙去。

小五很嚴肅:“你也沒那麽差啊,現在的男生不是都喜歡蠢萌蠢萌的,雖然你沒有華容美,沒有華容挺拔,但是你比她蠢得多啊。”

小同學摸到一個指甲剪,默默蹲在地上,看樣子是想鑿一個地洞鉆進去。

在她喝醉毫無知覺的時候,她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勇氣和狂妄,說出了最想說的話,剩下的就是羞恥和沉默。二十歲的姑娘,只知道發自本能地去愛,卻不知道怎麽處理愛不到不被愛的結果。這樣手足無措,也只能進一步推論她的無力感有多強烈,而不能反證,她曾經真正不顧一切撕破臉地努力過。這本是個矛盾,也是一場戰爭。熱愛和猶存的尊嚴,在時間的長流中,晝夜不息地拉鋸著。

她那段時間倒常常見到俞遲,可是即使和他擦肩而過,阮寧也再沒有想過擡頭看他一眼。他再好看,再像月光,也已經沒法以一種愉悅的方式照進小同學心裏的窗戶。我們都有常識,暴雪寒冬霜降的時候,要關上窗。

在喜歡別人的同時,我們還有愛自己的本能。

炎炎酷暑的時候,阮寧收到一封奇怪的信,來自Mr Unknown。他稱自己未知的先生。

他說自己來自未知的世界,而這個未知是對準阮寧枯燥平凡的生活而言。

“親愛的姑娘,你大概已經不記得了,我是你曾經的同學,坐在你的斜後方。在我們共同交集的世界裏,我深深地愛著你。我跟你一起看過相同的風景,陽光打在你的臉頰上的時候,我逆著光去算,在與光呈現120度鈍角的地方,是一棵沙沙晃動的梧桐,而每一片樹葉上,我都能看到你的倒影。你問我為什麽是鈍角,這不符合你的常識對麽,因為我可愛的姑娘,你那會兒靠著後桌,毫無知覺地睡著了啊。你那麽愚蠢,被數學老師一本書砸得鼻子都腫了,你又那麽無聊,老師問你圓周率,你迷迷糊糊說出了小數點後五十八位,是的,不要驚訝,我也這麽無聊,幫你數了下去,你又那麽貪吃,下課時看著我手裏的豆沙包流口水,你撓頭問我,沒帶零用錢,餓了,能不能借個包子吃。然後我笑眯眯把一袋沒吃完的包子揚手扔進了垃圾桶。我看懂你驚訝的表情,可是,我得讓你再驚訝一些,我要謀劃一下,不能就這樣耗盡日子,卻成為你生命中未來的路人甲,我親愛的姑娘。

我猜,你這會兒正掰著手數你曾經的同學了吧,一二三四,趙錢孫李。這位同學,我必須嘆口氣告訴你,這個事實證明了,我不是你的路人甲,我甚至還算不上你的路人甲。你經常叫錯我的名字,甚至而今,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吧。我不在意我不能讓你深刻記憶,也不在意你喜歡的男孩就在你對面的宿舍樓,更不在意,在你的世界中,我和他竟是這樣錯位的角色。時至今日,我已經逐步謀劃,安安穩穩地,徐而漸之重新走回你的世界。可你再見到我,是會愛上還是恨上,是會清楚還是遲疑,我無法確定。

畢竟,我是那個讓你暗戀的少年再也無法喜歡上你的人啊,我的姑娘。”

信上有這樣一段話,阮寧是拿著手電筒裹著毛巾被裏看到的。

她熱出一身汗,裸睡,把信踢在了腳旁,覺得這是一封毫無科學根據極盡想象之能的十分扯淡的信。

且不說有人會不會這麽變態地喜歡著她,單單現在,圓周率她一順嘴都是小數點後八十位。五十八?逗樂呢。

理綜滿分的小同學十分耿直,覺得這封信是有人投錯了。一定有個背了五十八的小姑娘被變態看上了。而這姑娘有點弱,不大可能是她。

至於她暗戀的人為什麽不喜歡她,這件事再簡單明了不過:每個人都有追求美的權利。

她既有此權利,又憑什麽去限制別人。

顧潤墨長得固然是不錯,但更讓人驚訝的是他情商太高,禮貌性子又好,見人不笑不語,說話時又不疾不徐,氣度修養一氣呵成,在法學院贏得諸多掌聲。大家都喜歡跟他一起玩,他也無可無不可,來者不拒,不過一二月,便和法學院長得好看的姑娘傳了一遍緋聞。姑娘們門清,這姓顧的心裏自有距離,沒對誰真有過什麽意思。可大家都熱衷編排俊男美女的故事,就算是些風吹即散的笑話,整個法學院依舊晃動著曖昧的氣息,大家樂此不疲。興許,古板刁鉆的學院也需要些輕松的東西。不然一個強奸罪的諸多學說都夠一群學生津津樂道一二年,也怪教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