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瑞普·凡·溫克爾

酒宴結束了,七海他們依次問候新郎新娘,領取紀念品,走出會場。今天的工作就這樣完成了。安室在大堂為新郎這邊的親戚們指引二次會的會場地點——實際上並不存在什麽二次會。七海他們只要裝作要去就好了。只有新郎新娘雙方出席的舞會是真的。扮演朋友的代理出席者必須參加那個舞會。那才是關鍵時刻,因為和新娘那邊的嘉賓直接對話的機會一下子增加了許多。那也是誕生新戀情的地方。紀代實告訴七海,扮演朋友的代理出席者好像全都是演技老道的人。

五個人直到最後都老老實實裝作一家人,一起走出了會場。裕介回頭看了好幾次,確認沒有一位客人尾隨過來後,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下巴都要飛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能呼吸了。”

“呀,被你嚇得都要折壽了。你為什麽笑成這樣?”父親健次郎問。

“緊張的那根繩一下子斷了呀。”母親勝代說。

“大家覺得怎麽樣?要不要一起去喝點啤酒再回家?”

大家都同意了紀代實的提議,一行人走向四谷的烤肉店,各自把裝有紀念品的白色紙袋擱在椅子旁,穿著禮服圍著桌子坐下,正像參加完結婚典禮回家的一家人。

“喲,是慶應大學啊!行啊,上了一所好大學!”父親對兒子說。

“沒什麽,謝謝。”兒子苦笑。

“參加了攝影部,是吧?”母親問。

“嗯嗯。”兒子回答。

“呀,那麽,下次幫我拍一下照片吧。”姐姐說。

“不好意思,我專門拍風景。”弟弟說。

“這麽年輕,只拍風景,你能忍得住?”母親好奇地問。

“呃,媽媽,您這話什麽意思?”兒子問。

母親的臉漲得通紅。

“不好意思,大中午就開始這種話題。”

“沒事沒事,現在已經是二次會了,咱們不講虛禮,痛痛快快喝吧。”父親說。

“爸爸,您真的家人呢?”兒子問道。

“不,其實……我是單身。”父親回答。

“假的吧,離過婚吧?”長女問。

“不,真的是未婚。”父親說。

“呀,我也是!”母親說。

“真的假的?您兩位之前都幹什麽去了?”長女問。

“不過,這好像也算是緣分吧。你覺得呢?”丈夫問妻子。

“不不不。結婚這種事,做不到啊。”妻子對丈夫說。

“啊?要不努力試試看,怎麽樣?啊哈哈哈哈哈。”丈夫對妻子說。

這似乎參加完結婚典禮回家的一家人,卻客客氣氣用敬語說著話,聊著彼此的經歷。鄰桌的兩人詫異地看著這番異樣的光景。

“紀代實小姐是做什麽的?”裕介問道。

“我?其實我真的是演員。不紅的演員,做了大概有十年了。”

“什麽!你都演了什麽片子?”

“舞台劇居多。然後盡是些無聊的工作。加壽美呢?”

“我嗎?我……嗯,現在一邊打工一邊緊巴巴地過日子。”

加壽美,也就是七海猶猶豫豫地這樣回答。

“不過,好像有點不可思議。很微妙,感覺就像是真正的一家子。”裕介感慨地說。

“就是,是有點不可思議。”父親說。

“讓各位久等了。”

店員送上七海的檸檬酒。大家正等著這個,然後各自舉起泡沫已漸漸消失的啤酒杯,七海拿起檸檬酒。

“來,幹杯!”

極度的緊張之後,酒精瞬間席卷了全身。一家人沉浸在不可思議的幸福中。

走出居酒屋,太陽已經落下,天空還亮著。大家在被染成暗紅色的四谷車站前解散,依依不舍地反復擁抱彼此。在旁人看來,這是關系十分融洽的一家,或者是在海外生活了許久的一家人。七海和大家分手後,直奔新宿車站。想稍微走走,就這樣回去實在有點可惜。或許是喝了點酒的緣故,腳步很久沒有這麽輕快了。這份兼職是奇怪,不過心情也因之明朗起來了,真好。還是要感謝安室。

一個人過天橋時,紀代實一把挽住了七海的手臂。

“呀?方向一樣啊!”

“啊,你好。紀代實小姐,你家在哪裏?”

“別叫什麽紀代實小姐了吧,工作已經結束了。”

“這麽說也是。你真正的名字是……”

“我叫裏中真白。”

“裏中……真白。”

“你可以直接叫我真白。”

“我叫七海……皆川七海。”

“皆川七海小姐,該怎麽稱呼你好呢?”

“可以叫我皆川,也可以叫七海。”

“那,皆川。不,還是七海吧。你玩推特嗎?LINE呢?”

“我上‘Planet’。”

“哇,那個小眾網站。我也有賬號。咱們加一下好友吧。”

兩個人相互掃了下二維碼,接收了對方發送過來的賬號。真白看著自己的手機,讀著剛剛收到的七海的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