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15頁)

“好啊。”

花佑玲松了口氣打開水龍頭開始清洗杯子,眼淚和自來水同時淌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氣,為自己打起,等下她一定要告訴姐姐,一定一定。

昨天,花佑玲一邊哭一邊跑了出告別會,留家姐一人守在靈堂應付賓客。因為她實在不想再見到家姐那種明明很傷心,卻故作堅強的樣子。

這讓她想起爸爸過世的時候,家姐也是這樣。從那之後,家姐就像是丟了自己的本性,變了一個人似的,扛起了花家所有的一切。而她和媽媽除了哭什麽也辦不到,除了依賴家姐什麽也辦不到。

就在這種糟糕的心情中,佑玲又遇到了那個男人。

下雨天,他一襲黑西裝站在告別式的外面,一點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手裏捏著沒有點燃的煙,另一手撐著把黑色的大傘,整個人籠罩在陰霾的氛圍中渾身散發肅然之氣,令人不敢輕易靠近。

好幾次花佑玲看見他陪伴在家姐的左右,一本正經的嚴謹和家姐懶散格格不入,目光卻從來沒有離開過,也不像在勉強自己。

怎麽會有這種人呢,家姐怎麽會交上這種和她完全不搭調的男朋友。

“你,你為什麽不進去幫我姐姐。”

潘凱臣聞言低頭。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面前這個帶著淚痕卻滿臉倔強的女孩子是她。

不,她們不止長得不像,個性也迥然不同。潘凱臣慢慢收回視線,繼續漫不經心地看著告別式的方向。

“我沒有被邀請。”

這種事是需要主動邀請的嗎?作為男朋友卻不想幫忙,他是憑什麽成為姐姐的男朋友,花佑玲瞧見潘凱臣冷漠到幾乎無視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

“你對家姐真的是認真地嗎,為什麽不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進去幫她?!”

“那你為什麽不進去幫她?”

潘凱臣的反問立刻令花佑玲語塞。

“我,我們又不是親姐妹。那個人裝什麽堅強,幹嘛總把別人的事扛起肩上,自己累得半死,連個性都消磨殆盡,要是不是姐妹就好了,要是從來不相遇就好了……”明明是說著狠心的話,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掉下來,在積蓄水塘的地面上濺起朵朵漣漪。

是的,她能清楚地看見眼淚掉落,在這種連綿不斷的大雨中。

因為有一把大傘微微傾斜,將她遮蔽在幹凈的空間裏,哪怕撐傘人的表情是那樣的冷淡,不屑一顧。

 “你不喜歡你姐姐這副樣子?”那冷冷地語氣說不上撫慰人心且一針見血,但花佑玲立刻停止了哭泣,仰頭望向那個筆挺冷峻的男人。

 他說:“沒關系,我也不喜歡。”

   這怎麽行,姐姐好不容易交到的男朋友怎麽可以不喜歡姐姐?

   潘凱臣的話成功激起了妹妹的慌亂,她是不喜歡這樣的姐姐,但是也不想在姐姐男朋友面前拆姐姐的台。萬一因為她,潘先生不再喜歡姐姐了怎麽辦!

“家姐過去不是那樣的人。她很堅強很愛笑,超有活力,看著她就會覺得渾身充滿力量!”

“我知道。”

“而且家姐很善良,雖然有時候挺沖動的,不過也是因為她內心一直是樂意幫助他人的。”

“我知道。”

“她就像會發光一樣,看著她,仿佛多大的困難也一定都會安然度過。”

方才還被數落的各種不是,立馬煙消雲散只剩下閃光的優點。看妹妹手舞足蹈,恨不得把見到過所有元氣少女的品質都套在自家姐姐身上,潘凱臣只是重復地說著三個字。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才不會知道。”因為那是只有她和媽媽才知道的往事,是她的寶貝。 

仿佛是為了證明他不是在敷衍小孩,潘凱臣伸手掏出一直珍藏的舊照片,攤給她看,說著:“我是真的知道。”

照片上的姐姐和記憶中的一樣,她大笑發光,像小太陽那樣給人光明和熱量。自佑玲有記憶以來,無論是惡狗還是壞男生都怕姐姐。姐姐是她小小世界中最偉大的人物,甚至比坐鎮大公司的爸爸還要令她欽佩。因為姐姐總是在她身邊,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都不會離她而去,給她勇氣。

姐姐不曾為人所知的一面,曾經最真實的個性,竟然還有人知道!

“我是你姐姐初中時代的學長。曾經受過她的幫助,所以我都知道。”

花佑玲看潘凱臣的眼神變了,這個人知道家姐原先的個性,他們兩個擁有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倆知道的秘密。叛逆期的花佑玲突然對這個男人肅然起敬,自動把他劃為自己一國的夥伴。

“欸,我並不是討厭家姐。我很愛她,超愛她。”

所以才不希望她留在這裏受苦。

與其說花佑玲總是朝花佐伊發脾氣,不如說她是朝無用的自己發怒。明明並不是親姐妹,明明並不需要為了花家扛起所有,明明姐姐閃閃發光該在更廣闊的舞台飛揚,花家卻像一個巨大的枷鎖將她的翅膀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