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汙穢塵世

所有人終於看見了從鋼琴座椅走下來的那位白衣青年的真容。

他有著半長不短的柔順黑發,容貌俊美,可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輕輕呼出一口發冷的氣息,都輕盈得像是西伯利亞吹來的一縷風雪。

美麗與羸弱感同時存在於這副纖細的身軀裏,一切都與記憶中如同童話般的畫面所重合。

此時此刻他的步履輕緩,可每走一步,帶著鋒刃的足音都踏在了霜葉的心頭,把那裏的柔軟淩遲百遍。

見到這名青年登場,人群之中的白蘭卻罕見地收斂了往日含笑的眉眼,在神情中流露出一絲不悅。

“老鼠……”對於這人登場不算意外的他半是厭惡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隔壁的澤田聞言,不由也蹙緊了眉峰:“……是他?”

普通人或許不知道這人的底細,但裏世界中的上層人物卻很清楚,關於這個男人——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即是「死屋之鼠」的首領,究竟是什麽人的事實。

這個男人搜集情報的能力異乎尋常的出眾,只要是有情報出現的地方,基本都能從中找到他的身影。

更不用說,曾經見過他一面的太宰。

“「魔人」……麽。”站在霜葉身旁的太宰眸色發深,拇指抵住唇沿,以極低的音量說出了這個特殊的名號。

而這聲似乎驚擾到了霜葉的夢境,她的意識艱難地從捕夢網裏鉆出,如夢初醒般看向了緩緩走至自己面前的那位白衣青年。

“費佳……”

這個名字脫唇而出時的溫度,真冷啊。

直到再次見面這刻,才發現有些事情沒辦法像之前隔著電話說的那麽決絕。

潛意識裏傾覆下來的龐大情感,推攘得她像個夢遊者般身形搖晃。

陀思就這麽站在相隔不遠的地方,用那雙紫水晶似幽深的眼眸,一如往復地靜靜凝視著她的身影。

他說:“‘俄羅斯轉盤’這個遊戲,由身為你過去戀人的我來奉陪,應當是最合適的人選吧?”

這話說出,頓時引來群眾的嘩然:“他們過去居然是……戀人關系?”

某些不懷好意的打量眼神因而變了味道,集中在了港黑一方中央的兩人身上。

前任與現任的對決,可是立馬就將有趣程度提升了不止一個档次啊。

可作為話題當中的當事人霜葉,卻無法及時理清當前的思緒,那些尚未結痂的傷痕再次提醒了她,自己仍在飽受罹難帶來的痛楚。

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裏,究竟是計劃中的一環,還是……

回想到陀思之前在電話裏服軟的最後一段話,霜葉感覺自己心靈的凍土開始逐漸坍塌。

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勁,背後抓住的那只手輕緩地拉了她一下:“小霜葉……?”

霜葉回過頭來,太宰那張隱約目露憂色的臉龐落到了眼底。

那一瞬間撞擊到的柔軟,成功讓她大腦尋回了所謂理性。

她捏了捏自家嬌妻宰的掌心,獨斷地示意他不要出面,然後重新調整好呼吸,對上前男友的眼神。

不管如何,既然他站在了對立面,那麽就算是為了太宰,她都需要在這裏與這個男人作出一個了結。

“我也懶得追究你究竟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既然你說出這樣的話,也就是意味著你要代替弗朗西斯他們這一方出面了?”

於是這位好心的俄羅斯人聞言,轉眸看向了身後正手抵下顎沉思的主辦人。

“菲茨,你覺得如何?”

菲茨傑拉德對於他的登場雖說有些訝異,但在這個關節卻可以說是正中下懷,解決了他糾結的難題。

見有人自告奮勇拿下這個賭徒的位置,加上對‘魔人’實力的信任,他自然是樂得把這個機會拱手相讓,便爽朗地擡手道:“當然,我相信‘我的盟友’必定能為我帶來勝利。”

言盡於此,這場殘酷的賭博遊戲再也沒有了退路。

侍者很快在現場當中再次清理出一塊幹凈的賭桌,兩邊人各執一方站在對面,想要看清現狀、抑或維持中立的,則站在兩側圍觀。

在眾目睽睽之下,霜葉甩出自己那把左輪的彈夾,將一顆顆真實的子彈逐一塞進了彈槽中。

一顆,兩顆,三顆……整整五顆,只留下唯一那顆空洞的孔槽。

是僅六分之一的生機。

合上彈夾,順時針任意轉輪數周,咯啦咯啦的轉輪聲響一時像是斧鋸般在所有人的心頭割動。

眾人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此時此刻,似乎連喉部吞咽下一口唾沫的聲音,都不斷在腦海中放大回響。

做完這一切後,霜葉也不管會不會走火,直接把槍啪地丟到了賭桌中央,擡眼問她對面那位情緒不形於色的白衣青年。

“你準備好了?”

或許是有外人在場,又或許是某一面只願意對著特定的人才綻放,陀思當前的臉上並未浮現什麽因與她對立而明顯波動的情緒。這個模樣漂亮的青年只是將拇指輕輕抵到唇央,而後擡眼望向霜葉,瑰麗的紫眸裏渲開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