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四間門臉被燒得很慘,其中以第二家最為徹底,只余斷壁殘垣和一地瓦礫。

門臉後面的一排房子也倒了,落下來的房梁亂七八糟地堆在宅基地上,隱隱冒著黑煙。

紀嬋收回視線,不答反而問,“老師傅,您貴姓啊,這裏誰說了算?”

“老朽免貴姓牛,你叫我老牛就行。”老仵作朝司豈看了眼,“這裏司大人和左大人官最大,找誰都行。”

司豈道:“紀先生有什麽要求?”

紀嬋問:“如果讓我驗屍,可能要打開頭顱,剖開胸腹,不但需要親人同意,還需要……”

“我明白了。”司豈點點頭,朝另外幾個官員走過去,輕聲說上幾句,又返了回來,說道:“你先看表面,解剖稍後再做。”

紀嬋點點頭。

只給兩天時間,義莊在城外,大人們肯定不想把時間花在來回搬運屍體上。

行吧,這裏不是現代,想繼續做法醫,就得適應這裏的規則。

她看看小馬。

小馬的目光落在一個被燒焦的孩童的屍體上,臉色極其蒼白。

她嘆了口氣,說道:“黃泉路上沒老少,別想太多。開始吧,只有找到兇手,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同情。”

“是,師父。”小馬放下勘察箱,從裏面取出一個用木板做封皮的本子、一瓶磨好的墨,以及一支毛筆。

王虎知道紀嬋的習慣,見他們準備好了,就指著北邊的四具說道:“紀先生,這邊四具屍體的口鼻裏都有煙灰,確定死於這場火災。布莊一家四口,口鼻均無煙灰,應是被人謀殺。”

紀嬋點點頭,拎著勘察箱走了過去。

這四具屍體損毀不算太嚴重,屍體鬥拳狀,頭發和衣裳被燒毀,大部分皮肉都在,分辨得清容顏,只是隱隱的傳來的肉香讓人頗感不適。

她在第一具男屍旁邊蹲下去,打開勘察箱,取出鑷子,夾起死者的眼皮看了看,再看嘴唇和口鼻腔,說道:“屍斑鮮紅,瞼球結合膜和上下唇粘膜均未發現出血,口腔鼻腔有煙灰,初步斷定死於一氧化碳中毒。”

牛仵作和王虎面面相覷,除了屍斑和煙灰兩句,其他都不懂。

紀嬋也不多說,依次檢驗四具屍體,發現王虎的結論並無差錯,這才開始檢驗布莊的四具屍體。

這是兩大兩小一家人。

四具屍體表面炭化嚴重,屍體呈鬥拳狀,燒裂傷極多,口鼻腔裏沒有煙灰。

瞼球結合膜和上下唇粘膜被燒焦,無法判斷是否有出血點,成年男屍頭骨爆裂,其他三具頭骨完好,體表無明顯外傷。

牛仵作說,成年男屍在堂屋,成年女屍和最小孩童的屍首在東次間,稍大一些的小孩屍首在西次間。

也就是說,兇手第一個接觸到的應該是成年男子。

是以,牛仵作最先檢驗的也是成年男子,已經打開了屍首的腹腔,查看過胃袋。

擺在一只白瓷碗裏的銀針證明,死者沒有中毒。

紀嬋正要看腹腔,一輛馬車穿過人墻,駛了進來,部分官兵將車上的幾架大屏風搬下來,擺好,把四具屍體和紀嬋等人一同擋在裏面。

與屏風同來的還有兩張長凳和一扇門板。

王虎和牛仵作搭了個簡易的解剖台,把已經開了腹腔的屍體搬了上來。

紀嬋穿上防護服,戴上手套,先觀察胃粘膜。

胃粘膜有出血點。

小腸剪下來,通過食物遷移的距離,她得出死者大約死於末次進餐的四個時辰之後的結論——如果下午申時正用晚飯,那麽死亡時間在淩晨子時左右。

再用刀剪取出肝臟。

肝臟無破裂,但有瘀血,結合胃粘膜的情況,死者應該窒息而死。

為證明這一點。

紀嬋沒有急著打開顱腔和胸腔,而是將頸部的皮肉小心剝離。

死者頸部兩側肌肉上有一大片和一小片兩片出血。

分離出來的舌骨和甲狀軟骨都有骨折現象,且甲狀軟骨右側上角骨折,三處損傷都有生活反應。

這是右手拇指掐住脖頸所致。

這說明,死者被單手掐死,兇手力氣極大。

紀嬋確認了死因,卻不能就此停下解剖,她需要弄清死者與兇手是否有過搏鬥。

她小心剝開死者燒焦的頭皮,仔細觀察頭頂的骨折。

骨折為裂隙狀,骨折片並非顯而易見的外翻,而是微微向內翻折。

此為外傷。

牛仵作年老眼花,光線不足,看不清楚是情理之中的事。

紀嬋說道:“二位前輩,你們看這裏,應該是棍棒毆打所致。”

“本官看看。”司豈忽然開了口。

紀嬋下意識地回頭,差點與司豈探過來的腦袋撞個正著。

兩人都嚇了一跳,趕緊各自回避。

“嗯哼。”不知何時出現在解剖台尾部的人咳嗽一聲。

紀嬋給司豈讓出位置,朝那咳嗽的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