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3頁)

堂下跪了十幾個人,為首的是個身高體壯的少年,大約十七八歲。

他很狼狽。

衣裳破了,頭發亂了,臉上脖子上多了八九道血槽,一雙三角眼直勾勾地看著司豈。

沒有害怕,更沒有慌張,神情極為冷漠。

膝前的地面上散落著幾樣首飾,七八個銀錁子,還兩張票面十兩的銀票被風吹到司豈的公案前。

他身後跪著的是他的父母,母親哭天抹淚,父親呆若木雞。

死者家屬在最後面,憤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少年,像是要吃人一般。

“啪!”

司豈一拍驚堂木,“說,為什麽殺人?”

陳大生抿了抿肥厚的嘴唇,淡淡說道:“他們一家早該死了,殺了也算替天行道。”

司豈怒道:“不過些許口角,何至於此?那可是八條人命,裏面還有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陳大生無所謂地挑了挑粗黑的掃帚眉,“早死晚死都是死,孩子有什麽了不起的?”

“你個窩囊廢,你活夠了,我兒還沒活夠呐,你個挨千刀的王八羔子!”後面有人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

陳大生忽的轉過身,森然地看著罵他的人,“你知道我為何要殺米氏嗎?”

那人哆嗦了一下,緊緊地閉上了嘴。

陳大生繼續說,“就是因為她指著我對她兒子說,”他忽然變了個聲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你好好讀書,將來考上秀才有了功名,咱家鋪子就不用交那麽多的稅銀了。娘告訴你,你可不能像他一樣,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都十七八了,連個媳婦都娶不上。”

“還考秀才呢,去地府考吧,哈哈哈……”陳大生狂笑起來。

“肅靜!”一名衙役舉起殺威棒,狠狠落在陳大生的後背上。

陳大生怒目而視。

“你還敢瞪人?”另兩個衙役也沖了上來。

三根殺威棒輪將起來,雨點似的落在陳大生身上……

不打不足以平民憤。

司豈沒有喊停,他忽然想起了紀嬋關於精神變態的那些言論,兩廂印證,感覺十分有道理。

這陳大生就是典型的精神變態。

左言輕輕嘆了一聲,“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恨不休啊。”

泰清帝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左言又道:“此子也是瘋了,不過些許小怨,卻害了八個人的性命,唉……”

……

案子審完後,司豈左言送泰清帝出大理寺。

泰清帝問司豈:“那位紀仵作哪裏人啊?”

司豈道:“襄縣人,是朱子青衙門裏的。”

泰清帝知道朱子青,笑道:“他一向是個有福氣的,想不到眼力也不差。”

左言走在泰清帝右側,他把手臂從泰清帝身後探過去,扯了扯司豈的袖子,“紀仵作跟你說了什麽,為何他說完你就抓到了人?”

司豈道:“她把罪犯的特征告訴了我,強壯,個性孤僻,不大與人交談,放過火,沒有女人,從有人發現走水他就一直在現場看著……找一個這樣的人不難,多問幾個街坊四鄰就知道了。”

左言想起那些老百姓的話,心服口服地豎起大拇指,“司大人,你可是給咱大理寺撿到寶了。”

“人家不來。”司豈不無遺憾地說道,“說京城居,大不易。”

泰清帝上了馬車,笑道:“師兄可替朕賞他一百兩銀子。”

司豈長揖一禮,伸出手,“皇上還欠我六百多兩呢,先還了再說。”

泰清帝隨手把門關了,說道:“師兄是財主,就先墊著吧。”

司豈無奈,只好拱手道:“臣恭送皇上。”

紀嬋回到客棧,胖墩兒還在門口玩風車。

從南跑到北,從北跑到南,小短腿倒騰得飛快,兩只彩色風車在胸前呼啦啦地轉。

張媽媽穿得不多,臉色凍得發青,手帕不停地往鼻子下面招呼著。

紀嬋臉色一沉,揚聲問道:“紀行,你怎麽想起玩風車了呢?”

紀行是胖墩兒的大名。

胖墩兒聽到紀嬋的聲音,“哎呀”一聲鉆進了客棧。

小馬拎著勘察箱,笑著追了上去。

張媽媽如蒙大赦,“誒呦,紀先生可回來了。”

紀嬋不好意思地從袖子取出一只荷包塞到張媽媽手裏,說道:“孩子頑劣,辛苦張媽媽了。”

張媽媽一怔,堆到嗓子眼兒的牢騷咯噔一聲,又咽回去了,隨後趕緊往回推,“紀先生客氣,來之前三爺已經給過了,可不敢再收。那什麽,案子破了吧?”

“破了破了。”紀嬋堅持著塞回她手裏,道:“我這兒子頑劣起來非比尋常,張媽媽辛苦,買杯熱茶吃吧。”

張媽媽深以為然,想附和,又覺得拿人手短,只好說道:“哪裏哪裏,小少爺聰明著呢,一般人比不上。”

紀嬋一擺手,“已然午時,張媽媽進去喝杯熱茶,一起用個午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