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三月初一。

上午巳時過半,李成明來大理寺找紀嬋。

他一進門就拱手,眯著小眼,咧著大嘴,笑得彌勒佛似的,“紀大人啊,無事不登三寶殿,在下又厚著臉皮來了。”

紀嬋起身還禮,“李大人太客氣了,歡迎還來不及呢。快請坐,小馬倒茶。”

李成明擺擺手,“不用忙不用忙,司大人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了,紀大人趕緊跟我走一趟吧。”

“又有案子了?”紀嬋說著,示意小馬帶上勘察箱。

“唉……”李成明嘆息一聲,道:“紀大人說著了,就是那天你看過的那具屍體,至今無人認屍,老牛打開了死者的胃和肺,卻沒找到溺液。”

沒有溺液,就可能不是淹死的,但死者又是窒息而死,兩者互相矛盾。

老牛找不到兇手行兇的方法,李成明找不到屍源,只能求助紀嬋。

三人剛出門,司豈就走了過來,笑道:“走吧,我同你們一起去。”

紀嬋不想他去,卻沒有立場拒絕直系上司。

李成明求之不得,趕緊作揖,“誒呦,下官謝謝司大人。”

“司大人呐,下官現在最怕無名屍。京城這麽大,南來北往的也多,一來二去就都成懸案了,下官可太難了。”

司豈知道他在擔心什麽,遂道:“放心,大家都知道你難。”

“多謝司大人體恤。”李成明感激地笑了笑,他要的就是司豈這句話。

李成明騎馬來的,司豈紀嬋便也騎馬。

昨夜下過雨,路上還有積水,不幹燥,不揚塵,正適合騎馬出行。

一行人快馬加鞭趕到義莊。

屍體放四天了,極臭。

此時太陽正大,紀嬋幹脆把解剖床挪到了外面——這裏光線好,空氣也好。

她和小馬穿上防護服,帶了手套。

紀嬋道:“小馬你先剃頭,我來看看死者的臟器。”

心臟健康,有出血點,肺部確實沒有溺液,胃裏基本是空的,內臟器官有淤血。

紀嬋檢查了食物在小腸裏運行的距離,基本上可以斷定死者確實死於亥時或者子時。

小馬道:“師父快看,死者頭上有淤血,不是鈍器傷。”

紀嬋把腹部臟器放回去,走到小馬身邊。

司豈也仗著身高優勢看了過來,說道:“這人肯定死於謀殺,這兩處淤血說明有人用力按過他的頭部。”

小馬道:“按頭做什麽?”

司豈道:“當然是想淹死他,哦,不對,……”他看向紀嬋,“他到底是不是溺死?”

紀嬋又把死者的屍體表征看了一遍,說道:“他死於幹性溺死。”

“幹性溺死?”司豈小馬等人異口同聲。

紀嬋點點頭,“幹性溺死不是典型的溺死,發生這種情況並不多。”

“這種溺死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死者神經體質敏感,入水後,冷水刺激皮膚感覺神經末梢或喉頭黏膜,使體內迷走神經過度興奮,引起心跳驟停或休克;一種是死者有潛在疾病,冷水刺激後,增加心臟負荷,導致心肌受損而死。”

“現在可以確定,死者肯定死於謀殺,接下來,就是找案發現場了。”

司豈道:“李大人去上遊找過了嗎?”

李成明答道:“附近的村鎮都問過了,無人失蹤。”

小馬道:“會不會像趙二娘子似的,兩邊都不知道?”

紀嬋仔細端詳著死者青黑的臉,說道:“看面相,死者是個典型的南方美男子。”

美男子?

司豈的目光也落到了死者臉上:高眉基,長睫毛,鼻子確實挺好看,厚嘴唇,其他的就看不出什麽了。

這也能叫美人?

他很想問問紀嬋:難道我不比他好看多了?

司豈腹誹幾句,說道:“這種花色的緞子不是北方常見的,結合紀大人所說,死者確實是南方人。”

“小鳴河流經上馬鎮,上馬鎮又在官道上,李大人不妨讓紀大人畫兩張畫像,去鎮上的客棧問問,說不定會有線索。”

李成明聽說死者有可能是南方人,就知該去官道上找,卻一時記不起地名,就順手拍了個馬屁,“司大人這記性可真好,多謝指點迷津。”

紀嬋又道:“此人手臂上有多處抵抗傷,但跟身上的淤青一樣,都不重,不像對抗性互毆,倒像懲罰似的警告,兇手或者不是一個人。”

司豈對此案很有興趣,道:“李大人,不介意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李大人連連拱手,“求之不得。”

三刻鐘後,一行人拿上兩張畫像直奔上馬鎮。

上馬鎮是大鎮,沒趕上關閉城門前進城的,或者出城晚了的旅人大多會在此鎮打尖住宿。

鎮上有十家客棧。

紀嬋司豈一撥,從南往北查;李成明一撥,從北往南查。

雙方約定,一撥發現異常,就派人通知另一撥,如果都沒異常,大家就在中間第十家客棧門口聚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