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司豈岔開腿,身高大約不到一米八。

用最順手的姿勢劈下來,落到紀嬋脖頸上,角度與李成明記憶中的刀痕角度明顯不符合。

司豈又往下矮了幾分……

李成明覺得還是不大對。

他請司豈讓開,也對紀嬋的脖子做了個下劈的動作,淩空停住,想想,又反復做了幾下。

“兇手應該跟下官身高相差不多。”他得出一個結論。

李成明的身高不足一米七。

紀嬋道:“只靠記憶不行,屍體還在嗎?”

李成明道:“起先確實等了兩天,爛的不行才埋了。不過在下當時畫了圖,回去後可以對比一下。”

紀嬋點點頭,有圖也是可以的。

一行人去了張黃氏家的後院。

張黃氏遇害的位置與刑姓老者高度一致。

在距離墻根處不到三尺的地方,有雙腳蹬出來的一個泥坑。泥坑已經快被踩平了,依稀見證著張黃氏慘死前的百般掙紮。

“兇手一手捂嘴,一手扼喉。口唇裏面有血,死者舌骨和甲狀軟骨右側上角骨折。”李成明人體解剖學得不錯,基本表述精準到位。

司豈用手比劃了一下,道:“這裏沒有院墻,視線沒有阻礙,在剛剛死了一個的情況下,張黃氏遇到陌生人卻沒有叫嚷,這不符合邏輯。”

紀嬋表示同意,“這通常說明兩點。一來,兇手是熟人;二來,兇手年紀不大。張黃氏五十多歲,在茅房這樣私密的地方遇到男子,能讓她失去警惕的,很大概率是個比她小很多歲的年輕男子。”

李成明道:“如果兩樁案子都是熟人所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所為?”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一個是左撇子,一個右撇子,不可能是一個人。”

紀嬋剛剛經歷了與李成明同樣的心理歷程。

她與司豈對視一眼,說道:“這樁案子果然有些麻煩。”

李成明聞言如釋重負。

司豈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笑了笑,“把前後鄉鄰都喊來吧,咱們重點詢問一下與李大人個頭相仿的人。”

李成明沒帶衙役,就讓兩個車夫和兩個小廝一起去了——紀嬋給小馬放了假,林生沒來,她身邊沒有可使喚的人。

老百姓怕官,也愛看熱鬧。

一眾鄉鄰早就候在兩邊的胡同裏了,還有三個男子從第四家敞開的後門中走了出來。

總共三十一個男丁,根據初步推斷,符合年輕和身高兩項指標,案發時都在家裏的,總共有七個年輕男子。

兩個十七歲,一個十八歲,一個十九歲,還有三個二十多歲的。

他們都是右撇子,沒有左撇子。

七人列成一隊,司豈與他們面對面站著,銳利的視線在幾張臉上一一掃過。

七個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時,又有些懼怕和瑟縮,一個個瞄著高大的司豈,竟無一人有心虛的跡象。

司豈施加的精神威壓失效了。

他踱了幾步,大聲問道:“十天前,邢家老人被殺後,這七人中有誰換過衣裳,又有誰洗過頭發?只要敢檢舉,且情況屬實,本官賞銀十兩。”

司豈問的對象是圍觀的老百姓,但目光卻依然落在七個年輕人臉上。

“啊?”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咋呼一聲,“我沐浴了,還換衣裳了,這犯法嗎?”

“大人我也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怯怯地開了口,“還扔了一套衣裳呢。”

“對對。”其他的老百姓中,站出來一個三十左右的高個漢子,“朱老二確實洗了,我發現我二爺被害時,他正好上茅房,幫著擡人時弄了一身血。”

“我沖涼了,但衣裳沒換。”又有一個十九歲少年說道。

“我也沖涼了,但沒洗頭發,更沒換衣裳。”另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也開了口。

剩下的三個是既沒沖涼也沒換衣裳的。

老百姓沉默著,沒一個站出來檢舉的。

司豈知道他們不大可能檢舉,他的目的是保證這幾個年輕人不會撒謊。

紀嬋問那個不但沐浴而且換了衣裳的十七歲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張武。”

“你幾點沐浴,邢家出事那晚你家裏都有誰?”

張武道:“沐浴當然要趁著天沒黑咯,洗幹凈了才能上炕睡老婆嘛,哈哈哈……”他膽子大了起來,還得意地給幾個同伴擠了擠眼睛。

圍觀的老百姓也笑了。

紀嬋有些尷尬——確實,十七歲不算什麽少年了,是成了家的大老爺們兒。

她的目光落在朱老二的身上:此人嫌疑最大。

司豈也在看著朱老二,與紀嬋所見略同。

但他們沒有證據,就這麽抓人一定會激起民憤。

司豈為難地看了看李成明。

李成明也不是笨的,搖了搖頭。

紀嬋走到朱老二面前。

朱老二哆嗦一下,麻利地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