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因為她的誕生,袁父終於察覺到自己沒有能力取一個給老袁家延續香火的名字,於是請村東的吳道婆給拈了個名字,最終把三丫頭的大名定為袁香兒,這裏有個說頭,是能夠使袁家自此香火鼎盛的意思。

起了這個名字之後,袁家果然接連添了兩個男丁,自此香兒的母親才覺得面上有了光,在婆家挺直了腰杆,於是長年累月不忘鄰裏鄰外地誇吳道婆神通了得。

就為了打小聽多了這個傳說,袁香兒多少次地用她那小胳膊小短腿,艱難地翻上吳道婆家的矮墻看她頂仙辦事。

每每這個時候,那個院子都會裏外圍上幾層村民,只見敞開的前廳中吳道婆立堂口,拜七星,香碗一放,唱唱跳跳啟靈符。

熱鬧倒是熱鬧得不得了。可惜不管吳道婆跳得多賣力,表演得多出神入化,在那個花花綠綠的堂口裏,袁香兒看不見半分靈氣。可以肯定的事不論黃大仙還是胡娘子的影子,一位都沒有出現。

吳道婆掐著嗓子,時而自稱為胡三太奶,時而化身為黃家真君,開口能通神機鬼藏,救苦救難,拍著胸脯承諾包治百病,糊弄得前來尋求幫助的村民瑟瑟發抖,頂禮膜拜。

於是袁香兒知道,自己大約也只能把這種頂神儀式當熱鬧來看,並不能從中窺視到一星半點她想要了解的東西。

她慣常扒拉的墻頭是一個視野俱佳的好位置,邊上時常會爬上來一個長著狐狸尾巴的小男孩,再邊上可能是一只還不會化形的黃鼠狼,或是一位垂著一雙兔子耳朵的小姑娘。

大家心照不宣,互不打擾地“看熱鬧”。

去的次數多了,那位有著狐狸尾巴的少年就發現了袁香兒這個人類的幼崽竟然能夠看得見自己。他對此感到十分新奇,伸手給袁香兒遞幾個山裏帶來的榛果栗子什麽的,大家一起邊磕果子邊看院子裏那位人類雌性表演節目。

卻說袁家添了兩個男丁之後,面子雖說掙足了,裏子卻被掏了個精光,一家八口人吃糠咽菜,日子越發艱難了起來,夏季還好些,到了冬季,過冬的棉衣和食物會成為這個家庭難以解決的嚴峻問題。

穿越之前的袁香兒生活在一個十分有底蘊的名門世家,屬於社會的上流階層。家裏經濟條件優越,物質生活富足。她從小享受著優秀的教育資源,在海外名校留學歸來後,直接進入家族企業。人生的大道寬敞而明亮,是人人艷羨的大家小姐。但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是一位事業型的女強人,獨立而強悍,一生未婚。

打從袁香兒有記憶起,母親素來妝容淩厲,衣著精致,永遠踩著高跟鞋來去匆匆。哪怕偶爾停下腳步,見上女兒一面,也是一副嚴厲而刻板的模樣。陪伴著她在那棟奢華別墅中渡過童年的可以說是家裏不斷更換的家政阿姨,當然還有她身邊越養越多的小貓小狗。

一夕穿越,驟然面對這樣貧瘠落後的生活環境,本該十分不適應,但袁香兒心裏卻並不覺得難受,她甚至心存感激,感謝能夠再一次得到生存於世間的機會。當自己意外死於車禍的那一瞬間,她十分強烈地體會到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心。

即便在那個世界的生活寂寞而孤獨,但她依然想繼續活著,不想死。

牽著袁香兒走在田埂上的長姐察覺到了妹妹情緒的變化,她順手摘了一朵路邊的野花別在袁香兒的發辮上。

“阿姐恁得這般偏心三妹,我也要有花戴。”二姐袁招弟不滿地鼓起了嘴。

背在袁春花後背剛剛周歲的袁小寶也伸著小手,口齒不清地嚷嚷著,“花花,要花花。”

於是袁春花摘了一大把野花,給妹妹們戴了滿頭,又給弟弟編了個花環,頂在他黃毛兩三根的小腦袋上,姐弟們一路笑鬧著向家裏走去。

明媚的日光,紛飛的草木,田埂上奔跑的孩童。

生活明明過得艱苦而忙碌,但就是這樣的熱鬧和簡陋,使日子多了幾分煙火味兒,似乎反而將袁香兒那曾經寂寞而缺憾的童年,補上了小小的一塊。

土路的那一頭,迎著面走過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須發皆白,面色卻十分紅潤,穿著一身華美的綢緞衣物,不緊不慢地緩緩走來。

袁香兒一眼掃到了他那笑眯眯的模樣,愣了一下,瞬間起了半身的雞皮疙瘩。

這位老先生和常人一般無二,身上並沒有透出任何怪異之處。但越是如此越讓袁香兒心驚膽戰。

在這個貧瘠的小村子裏,勞碌了一輩的老人們多半是滿臉溝壑,脊背佝僂的模樣。能穿一身不帶補丁的衣服出來走動的,都已經是村裏難得的富庶人家。

猛然間在田埂的泥道上,出現了一位這樣衣著精美,一臉富態的老人。身邊的姐姐們卻對這樣突兀出現的人物毫無反應。袁香兒心裏就知道這必定是一位只有自己能看見的特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