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2頁)

袁香兒盤膝坐在一張蒲團上,輕搖手中小小的帝鐘,默默念誦往生咒。

清清的鈴聲和誦咒之聲響了一整夜。

寅末時分,天色將明未明。

蜷在她腿邊的天狼,突然睜開了琥珀色的眼睛,看向了屋門的位置。本應在客房中的那位男子,此刻出現在了屋門前,他面有悲色,雙手交握,深深向著袁香兒行了一禮。

袁香兒結束咒文,擡起頭看他,“韓大夫,你,不記得我了嗎?”

當年她還年幼,剛剛來闕丘鎮不久,和鐵牛大花們在東街口的永濟堂前玩耍,不慎踩著泥坑摔了一跤。

一位年輕的大夫蹲在了她的面前,“你是自然先生新收的小徒弟吧?小女娃娃摔倒了卻沒有哭,很厲害呢。”

他笑著給袁香兒摔破了皮的膝蓋上塗了點草藥。還給每個孩子分了一顆清清涼涼的秋梨糖。

“韓大夫真好,我長大要嫁到他家做娘子。”流著鼻涕穿著開襠褲的二花說到。

“瞎說什麽,不害臊。”大花扭了妹妹的胳膊一下,“韓大夫已經說親了,要娶青石巷的阿麗姐姐做妻子。哪裏輪得到你這個小鼻涕蟲。”

當時的韓大夫還十分年輕,眉眼中帶著溫和的笑容,並不像如今這樣面有淒色,陰陽相隔。

“超度之恩,無以為報,如何還能以年歲論資輩。小先生當受我一禮。”韓睿遠遠地站在屋角的陰暗處,“拙荊心中掛念幼兒,一直渾渾噩噩,行走在陰陽之間,不得解脫,今日辛得先生出手相助,方才得以往生,韓某感激不盡。”

院中響起雄雞的鳴叫聲,天色微曦,那位躬身行禮的男子的身影漸漸變淡了,消失不見。

袁香兒低垂著眉目在位置上靜坐許久,終於輕輕嘆了口氣,回到臥室休息。

奔波了一天又熬了個大半個通宵的她很快睡熟了。天色漸明,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曬在她身上的被子上。

炕沿的墊裏上悄悄擡起一個銀白的小腦袋來。

在這

樣寂靜無人的時刻,南河終於得以安心地看一看睡在不遠處的這個人。她看起來很疲憊,眼下帶著一股黑青色,秀氣的眉頭在睡夢中微微皺在一起。這個人總是這樣的溫柔,不僅毫無所求地救了自己,就連那樣兩個遊魂孤鬼,她都耗費一整夜的時間費心超度。

此刻她的手枕在臉側,瑩嫩的手指就那樣安靜地停滯在南河的眼前,南河湊近了一點,動了動小鼻子,鼻尖依稀聞到了淡淡的一股和自己身上一樣的藥味。

小狼的眼神變得柔和了起來,昨日就是這個手指沾著藥膏,一點點驅散了他肌膚上火辣辣的疼痛。也是這雙手把冷得打顫的他圈在懷裏,端著精致的小碗,喂他喝香濃的雞湯,她喜歡摸自己的耳朵,左摸右摸,不肯撒手。

每一次,自己在痛苦的深淵中掙紮之時,這雙手總能及時的出現,將自己一把撈出來。

她站在樹下張開懷抱,“小南,來,跳下來。我接著你。”

於是自己就閉上眼睛,向著她跳了下去。被她一把接在溫暖的懷裏,帶出那個孤獨冰冷的樹洞,帶到這個熱鬧溫暖的巢穴裏來。

南河突然想伸出小舌頭,舔一舔那微微泛紅的指尖。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急忙移開了視線。目光落到那一截瑩白的脖頸上,那薄薄的肌膚下埋著血管,經不起利齒的輕輕一咬就會折斷,明明是這樣脆弱,他不知道這個人類為什麽敢用這麽柔弱的身軀,站在自己的身邊,堅持一起面對老耆、厭女這樣的大妖。

那脖頸再上去是如雲的長發,白生生的一只耳朵從烏黑的長發中露出來。耳垂飽滿,薄薄的耳廓透著肉色。

這樣的耳朵摸起來是什麽感覺?南河在心裏想,可能特別的軟,還會微微有點涼。

他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悄悄想要靠近,還來不及碰到又匆忙縮了回去,把頭埋回墊子裏,心裏怦怦直跳。

難怪那個人那麽喜歡摸別人的耳朵。

袁香兒的睫毛動了動,在睡夢中翻了個身。迷迷糊糊中看見團成一團用尾巴對著自己的小毛球,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