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母子(第2/2頁)

裴緋贊成地點了點頭。

裴彤重新梳洗一番,換了件衣裳,叮囑弟弟好好呆在屋裏:“我去給母親問個安。”

裴大太太因為裴宥和昭明寺的主持是方外之交,得到了昭明寺主持的另眼相待,她既沒有跟著兒子住在西禪房,也沒有跟著裴老安人住在東禪房,而是住進了昭明寺主持騰出來的,離這裏不遠的一個靜室。

這也是為什麽郁棠來了好幾天卻沒有看見裴大太太的緣故。

裴緋聞言歡喜地道:“我也要去。”

裴彤沒有阻止,帶著胞弟去了母親的住處。

裴大太太在燈下抄佛經,見兩個兒子一道過來了,笑盈盈地放下了筆,受了他們的禮,還問他們:“這麽晚了,你們倆怎麽過來了?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裴彤笑著搖頭,眼角的余光卻無意間掃過母親鬢角,發現有銀光閃過。

他一下子忘記了回答母親的話。

要是他沒有看錯,母親……頭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冒出白頭發了。

他鼻子酸酸的。

母親才不到四十歲呢!

如果父親還活著,母親被父親如珠似寶地捧在手心,怎麽會長出白頭發呢?

他喃喃地道:“阿娘,我今天去見顧朝陽了。”

裴大太太就看了長子一眼,暗示他不要當著裴緋的面說這些。

裴彤聽話地打住了話題,和母親、弟弟東扯西拉地說了會兒閑話,等到大太太找了個借口支了裴緋去給他們拿點心,她這才臉一沉,道:“顧朝陽來了臨安?他找你什麽事?”

“他說三叔父告訴他,父親臨終前曾經留下遺言……”裴彤把兩人見面的情景告訴了大太太。

大太太立刻就跳了起來,拍著桌子道:“裴宴放狗屁!你父親去世的時候,雖然我不在床前,可你父親臨終前的情景我卻是打聽得一清二楚的。他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她說著,想起當日的情景,忍不住悲傷地痛哭起來,“你父親,得多不甘心啊!你不在他跟前,你阿弟不在他跟前,我也不在他跟前……”

裴彤問出了一個他一直心生狐疑的問題:“父親去世的時候,我正巧在書院,阿緋被祖父打發去給三叔父送東西,為何您也不在父親身邊?雖說父親是急病去的,但他臨終前應該會覺得不舒服才是。他不舒服,不是應該找母親嗎?怎麽反而找了祖父去?”

就算是這個時候,還有句話他沒敢問。

他祖父是族中的宗主,等閑不會離開臨安,父親之前剛剛晉升工部侍郎,眼看著就要入閣了,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祖父卻突然悄悄地來京,連三叔父都不知道。而且在他父親去世後,祖父沒有送父親的棺槨南下,他可以理解是因為長裴給晚輩送葬不吉利,可祖父卻在父親去世的第二天就住進了廟裏,還勒令三叔父扶棺南下,二叔父回鄉送葬,祖父一個人卻如來時一樣悄悄地回了臨安。

從前他只是覺得祖父白發人送黑白人,受不了,看不得父親的棺槨,可現在看來,卻是處處都透露著蹊蹺。

特別是他三叔父,居然說讓他在家讀書十年後再科舉是他父親的遺言。

既然如此,當初她母親想把他送回外祖父家讀書的時候他怎麽不當著族人的面說出來?

裴彤胸口像被壓著塊大石頭,目光灼灼地望著母親。

大太太愣住,好一會兒才回神,眼底流露出些許的慌張,磕磕巴巴地道:“是,是啊!你阿爹不舒服,為何不找我,要找你祖父。你阿爹升了官,可能會成(為)裴家本朝品階最高之人,我和你父親都興高采烈的。可你祖父來的時候,一點兒也不高興。他肯定是覺得你父親不聽話,壞了祖宗的規矩。你父親要是不做宗子了,裴家要不就得重選宗房,要不就得從你二叔父或是三叔父裏挑一個來繼承家業。可你二叔父不行,他唯唯諾諾沒個主意;你三叔父當時正和江華鬥得歡,一個小小的從七品居然能架空個正三品,都說你三叔父前途遠大,以後會超過你父親,仕途不可限量。你祖父卻一言不發地,就讓你三叔父請了假,扶棺南下……再說你父親又不是沒有兒子?有你們個兒子呢?你祖父要是想偏袒你三叔父,就應該讓他留在京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