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明白(兩更合一)

端木紜唇角微翹,捂嘴輕笑了一下。

原來如此,岑隱就和端木珩、封炎還有李廷攸一樣,也就分的出紅藍青紫黃,卻不知道光這青色就分石青、太師青、青白、天青、丈青等等。

“岑公子,還是我給你挑一個顏色吧。”端木紜說著,興致勃勃地給他挑起線繩來。

岑隱撐著傘靜靜地站在馬車外,凝視著窗戶另一邊的少女,雖然他不知道她在高興些什麽,不過她似乎心情很好,那就夠了……

端木紜挑了一個赤金色的線繩,就熟練地編起絡子來,這一次,她也沒問岑隱需要什麽花樣的絡子,反正問了他也不知道。

端木紜笑得眉眼微彎,那精致的側臉仿佛一尊玉雕而成的人兒般。

雪花還在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偶爾一陣寒風拂過,把些許雪花吹了過來,岑隱不動聲色地輕撩了下鬥篷,擋住了那飛過來的雪花……

馬車方圓幾尺,都是靜悄悄的。

相比下,國子監那邊則越來越嘈雜,那些先生、監生們都一個個被拿下,哭天喊地。

“吵吵嚷嚷的,真是煩死了。”刑千戶走到大門口,嘴裏一邊咕噥著,一邊朝街對面的岑隱看了一眼,好不容易督主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沒的給這些衰人給擾了。

反正也不過抓幾個書生,哪裏需要驚動督主。

“把他們的嘴都給咱家堵上了。”刑千戶一聲令下,所有的東廠番子迅速行動起來,把這些人的嘴巴部用布團堵上了,周圍一下子就都清凈了。

東廠的廠衛一個個訓練有素,像下餃子似的把人都關上一輛輛的囚車,然後囚車浩浩蕩蕩地駛離了鳴賢街。

這動靜太大,街頭街尾的那些百姓當然也看到了,鴉雀無聲,方圓幾裏的聲音似乎都被吸走了,只剩下了馬蹄聲與囚車的車軲轆聲。

端木紜和岑隱似是對周圍的喧囂然不覺,一個專心地編著絡子,一個則靜靜地看著她編絡子。

端木紜編起絡子來,十分熟練,修長的十指翻飛,如那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說不出的靈巧好看。

沒一盞茶功夫,她就編好了絡子,滿意地檢查了一番後,就把荷包從窗口遞了出去。

“我選的線繩比你原來的粗上一些,這下應該沒那麽容易勾斷了。”端木紜笑眯眯地看著窗外的岑隱,“岑公子,你還有公務在身,我就先回去了。”

天色也不早了,岑隱也就沒留她,在原地目送馬車漸行漸遠。

“沙沙沙……”

不知何時,雪中摻夾了些許細碎的冰雹,砸在油紙傘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前方的馬車已經幾乎化為了一個黑點,岑隱收回了視線,看向了手裏握的傘柄,這才意識到他忘了把傘還給她。

一手揣著猶有余溫的手爐,一手撐著油紙傘,岑隱甚至看也沒看國子監一眼,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三個字:“回東廠。”

岑隱的聲音不輕不重,可是對面的那些東廠番子卻都聽得清楚明白,那個小胡子立刻就殷勤地應聲,很快,一輛華蓋馬車就駛到了岑隱身旁。

車夫利落地揮了下鞭子,馬車就載著岑隱往另一個方向去了,與端木家的馬車背道而馳。

岑隱一人坐在馬車中,靜靜地看著手裏拿個鴨黃色的荷包,慢慢地打開了荷包,從中取出一塊白玉雕雀紋的玉佩,指腹徐徐地輕柔地在玉佩上摩挲著,長翹濃密的眼睫如蟬翼般顫動了兩下,擋住了瞳孔中的浪潮翻湧。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思緒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眼前浮現一張精致可愛的小臉,三四歲的女童擡手把一方幹凈帕子遞了過來,笑眯眯地說道:

“大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夭夭,就是‘桃之夭夭,其葉蓁蓁’的‘夭夭’。我娘說了,以後我有了妹妹,小名就叫蓁蓁。”

“我不是壞人,我家就在前面的遊擊將軍府。”

“大哥哥,這個姐姐的臉臟了,我來幫她擦擦好不好……”

“……”

過去的片段飛快地在他眼前閃現,他覺得眼眶一酸,閉上了眼,身體慵懶地靠在車廂壁上,握著玉佩的五指卻極為用力,那白皙勝雪的手背上根根青筋凸起,像是有什麽野獸正咆哮地想要破體而出。

“呼——”

“呼——”

漸漸地,他的呼吸越來越濃重,那粗重的呼吸聲回蕩在車廂裏,透著一種壓抑的痛楚與悲涼。

外面的天色一點點地暗了下來,又是一天即將結束了。

國子監近一半的學子被東廠以勢如破竹之勢拿下,繼僉都禦使張咨被抄家後,再一次引起了朝野的動蕩。

接下來的兩天,文武百官都在暗暗地討論這件事,就像那雨夜的海面般,碧波蕩漾起伏。

但這一次,這一點漣漪卻沒掀起什麽浪花,沒有人再當出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