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天理

青衣內侍追上去,“國公爺,請容咱家前去通稟……”

遊君集、成大學士、謹郡王等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端木憲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捧過茶盅,徑自喝茶,心裏反復默念著事不關己。

耿海當然也看到了岑隱,在距離岑隱三四步外停下,二人目光碰撞之時,火花四射。

屋子裏靜了一瞬,正殿內陷入一片死寂,其他幾人都靜默不語。

耿海一眨不眨地看著岑隱,沉聲道:“岑督主,讓開,本公要見皇上。”

耿海在宮裏也是有內應的,第一時間就知道皇帝醒了,也知道皇帝宣了一幹人進宮,卻又沒宣自己。

聯想起罪己詔的事,耿海覺得岑隱必定會在皇帝面前搬弄事非,顛倒黑白,所以就急匆匆地趕來了。

岑隱還是站在原地,淡淡道:“國公爺,皇上未宣。”

兩人彼此都不退讓,三皇子慕祐景見狀眉心微蹙,眸光閃了閃,心裏有些遲疑,不知道他是不是該上前做個和事老。

“如果本公一定要見皇上呢!”耿海又朝岑隱逼近了一步。

這兩位那可都是皇帝身旁的大紅人,眾臣和幾個宗室王親誰都不敢站隊,集體裝死。

喝茶,喝茶。不少人都以端木憲馬首是瞻,裝模作樣地喝著茶。

“國公爺可知何為君臣有別?”岑隱還是沒有讓開,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淺笑,透著一分閑適,兩分邪魅,三分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耿海的臉色更加難看,冷聲道:“還不用岑督主你來教訓本公!照本公看,是你狐假虎威,故意攔著本公不讓本公見皇上!”

岑隱還在笑,臉上的笑容還更濃了。

他正要再說什麽,就聽後方錦簾的另一邊傳來了皇帝陰沉的聲音:“阿隱,讓他進來。”

皇帝口中的這個“他”指的當然是耿海。

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聽到了皇帝的話,默默地彼此交換著眼神。

岑隱側身退開了,耿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去,前頭的小內侍趕忙替耿海打簾。

耿海一進屋,就感到一個黑影急速地朝自己砸了過來。

他是武人,身手敏捷,稍微一側身,那個拳頭大小的東西就從他的身旁過,“咚”的一聲砸在了後方的漢白玉地面上,茶盅摔得四分五裂,茶水飛濺開來,留下一地的狼藉。

寢宮內服侍的兩個內侍皆是屏息,低頭。

就坐在窗邊的皇帝看耿海避開了,心裏更怒,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龐上青筋亂跳。

皇帝本想等岑隱查證後,再來追究耿海,此時被耿海激得怒火中燒,心火直沖腦門,燒得他失去了理智。

他擡手指著耿海的鼻子怒斥道:“你還敢來見朕?!你居心叵測,竟然擅改詔書,真當朕不會治你的罪不成?!”

皇帝咬牙切齒地瞪著耿海,這一刻,他真是殺了耿海的心也有了。

皇帝這句話完沒有壓低聲音,正殿中的其他人當然也聽到了,眾臣頭低得更低了,繼續默默地飲茶。

慕祐景心口猛地一跳,俊逸的臉龐上面色有些僵硬,這一瞬,他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選擇了耿海……他會不會選錯了?!他會不會太急了?!

慕祐昌就坐在慕祐景的身旁,當然沒錯過慕祐景那微妙的神色變化,得意地勾了勾唇,幸災樂禍地想著:他這個三皇弟啊,這一次怕是要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慕祐昌神態悠閑地捧起了一個粉彩琺瑯茶盅,暗道:好茶!

岑隱當然也聽到了,他負手也走了進去,並“體貼”地關上了門。

耿海的眉心跳了跳,急忙對著皇帝俯首抱拳,正色道:“皇上,臣絕對沒有篡改詔書。”

說話間,岑隱不緊不慢地走到了耿海身旁。

耿海轉頭朝岑隱瞪去,雙目因怒火而一片赤紅,五官微微扭曲,又道:“皇上,是岑隱在顛倒黑白,意圖陷害臣!”

真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心,阿隱可沒說過你的任何不是!皇帝心道,面無表情地看著耿海,眼底的陰霾更濃重了。

此時此刻,無論耿海說什麽,皇帝都不會信了,心中暗恨:也難怪當初耿海一力阻止司禮監插手罪己詔的事,他分明就是為了給他自己制造機會來篡改詔書!

現在皇帝再仔細回想這一個月的發生的事,才意識到從那些武將聯名上書要自己下罪己詔,再到那些學子們鬧事不休,之後耿海上竄下跳地非要翰林院擬罪己詔,又讓自己親自蓋印,到後來不許司禮監宣詔,非要讓司祝來負責……這一步步都是耿海精心安排的,就是為了撇開司禮監。

如今這罪己詔已出,不止是朝堂上下,恐怕是整個京城,甚至很快就會是整個大盛的人都知道了這道罪己詔的內容,自己真成了弑兄奪位的罪人了!

耿海這是想讓自己聲名狼藉,想借此逼自己退位讓“賢”,再利用“鳳女”把他耿家的外孫捧上皇位,而最終的目的恐怕是改朝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