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決裂

端木憲目光淡淡地看向了王禦史,也不為自己辯解什麽,反而頷首道:“是啊,自是比不上王大人家中妻妾和樂融融,親如姐妹。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他一句話讓周遭其他人的神色變得更微妙,有人毫不避諱地哄笑了出來。

這位王禦史素來自詡剛正不阿,不畏權威,什麽人都敢彈劾,有著“鐵面禦史”之名,而他家中後宅不寧也同樣有名,家裏的妻妾鬧得不可開交,光去年,就折了兩個孫兒,一度成為京中茶余飯後的笑料。

“……”王禦史氣得臉色鐵青,額角的青筋一抽一抽。

他好意相勸,端木憲卻故意說什麽“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分明是以他家裏的傷心事來說事,戳他心窩子,往他傷口上撒鹽。

可恨,真真可恨!王禦史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端木憲根本懶得理王禦史,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哼,不過耍嘴皮子而已,他難道還怕過誰沒?!

王禦史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又上前了半步,還想與端木憲對質,就在這時,後方有人低呼了一聲:“岑督主。”

這三個字仿佛帶著一種神奇的魔力般,令得滿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眾人都顧不上端木憲和王禦史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太和殿外,一道披著玄色鬥篷、著大紅麒麟袍的身形正不疾不徐地朝這邊走來,閑庭信步。

冬日的暖陽傾瀉而下,給青年那白皙的肌膚上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澤,讓他的五官看著比平日柔和了幾分,卻又同時矛盾地透著一種矜貴而疏離的氣息。

王禦史已經到嘴邊的話全數吞了回去,啞然無聲,一股燒心的怒火在胸口亂竄,灼燒。

殿內的大臣們很快站成了兩列,岑隱在眾人的目光中神態悠然地跨入殿內,一直走到最前方的高背大椅上坐下。

“岑督主。”

眾臣齊齊地躬身與岑隱見了禮,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之後,王禦史就迫不及待地從隊列走出,冷眼瞥了端木憲一眼,跟著就對著岑隱作揖,慷慨激昂地說道:

“岑督主,端木首輔害死發妻,養廢嫡子,囚禁繼室,如此見異思遷,見利忘義,分明品德有虧,不堪為首輔。為肅朝綱,正倫理,請岑督主下令徹查。此等歪風邪氣不可助長!”

王禦史從年後開始已經上了好幾道折子彈劾端木憲,步步緊逼,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當著文武百官當面請命。

然而,端木憲還是一派泰然自若,眼神明亮通透。

當初把賀氏關起來,本就是岑隱提點的,他又有何懼!

即便是岑隱想要收拾自己,也犯不著借這個由頭。

王禦史一派言之鑿鑿的樣子,乍一聽也仿佛就是這麽回事,眾臣暗暗地彼此互看著,神情各異。

其實,真的也好,假的也罷,這都是端木家的家事,比如賀氏被囚禁的事,連端木貴妃都沒管,別人又何必多管閑事,再說得難聽點,誰家裏還沒點見不得人的陰私啊!

殿內眾臣一時分為了三派,一派人如江德深、廖禦史等三皇子黨坐等看好戲,一派人暫時做壁上觀,打算先觀望一番再說;還有一派人素來與端木憲交好,為他辯駁,比如遊君集。

“王大人,你無憑無據,就空口白話地彈劾當朝首輔,簡直不知所謂!”遊君集不客氣地對著王禦史斥道。

王禦史說的這些罪狀聽著駭人聽聞,其實都是從結果胡亂推測,根本就沒有任何憑證支持,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

王禦史冷笑一聲,成竹在胸地昂著下巴道:“誰說無憑無據,只要把……”

他想說只要把賀氏招來一問便知,可是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前方的岑隱打斷了:本座可沒工夫聽這些。你們若是太閑,就去查查這個吧!”

岑隱隨意地擡手做了一個手勢,一旁的小蠍就從袖中拿出了一份折子。他上前了幾步,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把折子先送到了端木憲手中。

端木憲立刻打開了折子。

映入眼簾的字跡娟秀端正又不失大氣,很有幾分筋骨,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端木憲有些驚訝,目光下移,去看折子下方的落款與印章,發現它竟然是舞陽上的,心中更驚。

他定了定神,聚精會神地看起折子來,起初還一目十行,接著就越看越慢,越看越慢……

端木憲不由變了臉色。

周圍的其他臣子當然也注意到了端木憲的神色變化,心下驚疑不定,暗道:也不知道又出了什麽大事,驚動了岑隱,連首輔都為之變色。

端木憲看完折子後,就交給了遊君集,那折子又在其他幾位內閣大臣的手中傳了一遍,最後交給了一個小內侍。

那小內侍捧著那張折子當堂念了出來,他尖細悠長的聲音回響在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