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後宮

禮部上下徹底地忙了起來,沒日沒夜。

皇帝退位這種事,大盛朝百余年還是頭一次,到底該以什麽樣的程序走,禮部上下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只能去翻古禮。

禮部尚書範培中窩在禮部衙門翻了一天一夜的古禮,越翻古禮,就越覺得頭痛。

要是按古禮,皇帝禪讓,新帝是應該先推辭的,在皇帝面前磕頭表示自己不能勝任,並求皇帝不要退位。

新帝越是磕得重,就越是遵禮,然後,由宰相率群臣請求再議。

如此重復三次,新帝才能勉為其難地受下帝位,方能像堯舜禪讓一樣成為流傳千古的一則佳話。

然而,攝政王與今上之間有不共戴天的殺父殺母之仇,絕不可能化解,更不可能釋懷。

要是讓攝政王去向皇帝磕頭,表示他不受皇位,請皇帝再登帝位什麽的……

範培中深切地覺得,自己要是真腦抽去這麽做,那就是找死了!

再說了,今上會配合嗎?!

萬一今上當眾表示不肯“退位”呢?

範培中從書籍中擡起頭來,揉了揉眉心,疲倦的眸子裏布滿了血絲。

眾所周知,玉璽以及詔書都在司禮監,他鬥膽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帝下的這道退位詔書到底是誰下的還真難說呢。

恐怕也不僅僅是範培中懷疑這一點,朝中的其他的朝臣亦然。

只不過,這件事既然是岑隱和慕炎這兩個祖宗共同的意思,那麽自然也沒人敢質疑,敢反對。

往好的方向說,像如今這般,朝廷平平穩穩地從今上過渡到慕炎,對大盛是最好的。

範培中又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頭痛欲裂,眼睛發酸發澀。

他的書案上堆滿了一疊疊的古籍,有紙書,也有竹簡,旁邊還堆著一書架的書,怕是看個三天三夜也看不完。

可是他能怎麽辦呢?!

範培中只能頭痛地繼續把臉埋回書籍之中,又“大逆不道”地想道:哎!要是皇上駕崩就好了,那麽攝政王的繼位儀式就清楚多了,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便是了。

又是一聲長嘆到了範培中的嘴邊。

“哎!”

他的耳邊恰好傳來其他人的嘆氣聲。

禮部左侍郎一邊嘆氣,一邊放下了手裏的一本古籍,咕噥著抱怨道:“麻煩,真是麻煩!不僅登基大典麻煩,這皇上的後宮也麻煩。”

他這一抱怨,範培中和禮部右侍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也都皺起了眉頭,二人面面相看,疲倦的臉上都有些為難。

是啊,皇帝的後宮要怎麽辦呢?!

禮部右侍郎右手成拳,在案頭叩動了幾下,蹙眉接口道:“本來,若是父死子繼,就簡單了……”

那麽,皇帝的後宮嬪妃都算是新帝的庶母,皇後則是新帝的嫡母,一切自然能順理成章地按祖制來安置。

問題是,慕炎是今上的侄兒。

皇帝的後宮裏二十上下的妙齡佳人可不少,這些妃嬪和慕炎相紀相仿,要是還安置在後宮裏,難免惹人閑話。

再說了,等慕炎登基後總要納妃納嬪,也得把後宮騰出來啊,哪有侄兒的小妾和叔父的小妾住一起的道理!

“還有皇後……”禮部左侍郎頭疼地說道,眉宇間露出深深的溝壑,“以及安平長公主殿下,也不好安置。”

安平長公主是慕炎的嫡親姑母又是自小把他養大的養母,誰人不知慕炎視其為親母般。以慕炎的性子,說不定會把安平奉養在慈寧宮。

退一步說,就算慕炎不奉養安平,那也沒奉養嬸母的道理。

更何況,慕炎還跟皇帝有仇,要是讓他奉養皇後為太後,那豈不是意味著以後皇後可以以“孝”道壓慕炎一籌,那不是給慕炎添堵嗎?!

屋子裏靜了一靜。

三人只覺得在朝堂上混了幾十年都沒遇到過如此棘手的問題。這事簡直沒法辦了!

靜了片刻後,禮部右侍郎無奈地又道:“偏偏攝政王還沒有生母……”

要是慕炎的生母在,直接封她為太後就是了,後宮的妃嬪也可以交由她來安置。禮部就可以當甩手掌櫃了。

“老莫,你別忘了,宮裏還有不少沒有開府的皇子以及沒出嫁的公主呢。”禮部左侍郎提醒道。

三人越說越愁,他們都心知以後這些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們怕是也都不方便留在宮裏了,還得設法安置這些人。

屋子裏又陷入一片沉默,直到小廝進來給他們重新上茶,這才打破了屋子裏的沉寂。

禮部左侍郎心不在焉地端起茶盅,跟著又放下,對範培中提議道:“範大人,您說要不要去問問安平長公主殿下?”

禮部右侍郎精神一震,頻頻點頭,覺得同僚的這個主意甚好。

然而,範培中更愁了,淡淡地斜了兩位侍郎一眼,無奈道:“我早就請示過長公主殿下了。”他們以為他沒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