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已入冬,聖人體恤朝臣身體,下旨三日一早朝。
今日剛剛上完早朝,聖人便將顧韞章給喚到了禦書房。
聖人穿常服坐於書案後,面前是堆積如山的奏折。聖人隨意拿起一本翻閱,與站在自己面前的顧韞章閑聊。
“近日裏邊疆處金國異動,愛卿怎麽看?”
顧韞章身穿官袍,纖瘦的身體掩在裏面,更顯羸弱。似乎是因著入了冬,所以男人原本便不好的身體更虛弱了。
顧韞章拱手道:“邊疆一事向來由衛國公處理,陛下就算是臣,臣也一竅不通。”
聽到顧韞章的回話,聖人也不刁難,反正他的本意也不是這件事。
聖人端起茶案上的茶水輕抿一口,裝作不在意的道:“聽說你和離了?”
男人站在那裏,沉默良久,然後緩慢點頭,“是。”
“你可是對朕……咳,對蘇家娘子有什麽不滿?”身為聖人,關心一下朝臣的家事更能顯出仁慈。
顧韞章握著手中盲杖,依舊是沉默。
聖人面露不快,“蘇家娘子容貌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你能娶上她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怎麽,你還看不上眼?”
顧韞章撩袍跪地,開口道:“並非如此,是臣配不上她。”
“哼。”聖人自然不信,他認為就是這死瞎子如今官做大了,便看不上他的乖女兒了。
“下去吧。”聖人面露不耐,眸中隱有怒色。
“是。”顧韞章拱手,敲著手中盲杖轉身,還沒走上幾步,就聽聖人道:“聽說最近天氣晴好,你有空去把藏書閣裏頭的書拿出來曬曬吧。”
宮裏的藏書閣占地極廣,上下五層,裏面的藏書成千上萬,聖人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是顧韞章一輩子都幹不完的活。
不過男人還是轉身拱手應下了,“是。”然後神色如常的敲著盲杖離開。
看著顧韞章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聖人冷哼一聲,連手裏的奏折都看不下去了。
聖人的氣這一時半會的肯定是消不下去了,至於顧韞章什麽時候能從那藏書閣裏出來,就要看聖人什麽時候能消氣。
初冬日,暖陽如水,柔柔緩緩的落到身上。顧韞章慢吞吞的往前走,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顧大學士,這麽巧?”
顧韞章腳步一頓,開口道:“二郎?”
顧顏卿松開拽著顧韞章的手,然後拿出帕子使勁擦了擦,仿佛手上沾了什麽臟東西。他冷哼一聲,扔掉帕子,“我與顧大學士不熟。”
顧韞章抿了抿唇,“顧大人,有事嗎?”
看著面前的顧韞章,不知想到什麽,顧顏卿原本一臉厭惡的臉上突然出現一抹幸災樂禍的笑,他慢悠悠道:“我聽說你跟細細和離了?”
聽到此話,顧韞章身形一僵。他攥緊盲杖,轉身繞過顧顏卿就要走,卻不想顧顏卿猛地將人一推,壓在了白玉欄杆上。
禦書房外是接連成片的玉欄杆,每日裏被太監們擦拭的極幹凈,融融照在陽光下,透出溫暖又清冷的玉色。
顧顏卿的身量與顧韞章差不多高,他一襲常服夾襖,單手撐在白玉欄杆上,面對著眼前的瞎子,語氣陰狠又得意,“你若不珍惜她,便換我來珍惜。”
身後的白玉欄杆咯得腰疼,暖陽刺目,郎君的神色卻寡淡至極。他微微偏頭,似乎是在正視著面前的顧顏卿,又仿佛只是在隨意尋找方向。
男人輕啟薄唇,聲調微涼,“要臉嗎?”
顧顏卿:……
顧顏卿咬牙,松開顧韞章,然後看著靠在白玉欄杆上低低喘氣的男人,冷哼一聲,“明明是你先和離的,細細選誰都是她自己的權利。你以為你一個瞎子鬥的過我嗎?”
“現在我就是把你推下去你也反抗不了。”
顧顏卿歪著頭,冷眼看向面前的顧韞章,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肩膀,每說幾個字就點一下,將男人半個身體都按到了欄杆外,“不過我不會這麽做的,我會讓你看著,看著我怎麽弄死你。”
風突然大了,顧韞章能感覺到他上半身後懸空的弧度。
飄飄蕩蕩無所依靠。
他也能感覺到顧顏卿言語中的恨意和殺意,他知道,顧顏卿是真的想將他推下去。
不過他並不怕,因為他從小就是這樣過來的,甚至於說,這樣的感覺更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殺意,恨意,是他該得的。
……
距離與顧韞章和離已有半月,蘇細在西巷重新住了下來。
西巷內的鄰居們一如既往的心善事多,對著蘇細指指點點暗自嚼舌根,然後被養娘一嗓子罵了一日,終於沒有人敢再登門,甚至於連門前都不敢路過。
蘇細坐在院子裏,給蘿蔔腦袋上戴花。
如今的蘇細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唯一的樂趣就是打扮這個瘋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