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師徒夢斷(第2/2頁)

喬晚知道周衍是個渣,雖然皮相生得好,但依然是個渣,但現在這感覺……

不由得忐忑地想,怎麽倒像是她渣了?

就在喬晚不安地擦著臉上的血的同時,周衍突然又開了口。

“倘若沒有誅邪劍譜呢?”

“倘若沒有誅邪劍譜……”這話說出來,就連周衍也覺得有點兒可笑,“喬晚,你接近為師,是不是哪怕還有一絲真心。”

說到這兒,周衍那完好的右手動了動,似乎是想扶住她肩膀,問她個究竟。

這要她怎麽回答。

她現在還不想和周衍撕破臉,握緊了劍,喬晚還是選了個比較有禮貌也比較生疏的回答。

“前輩是當世劍道巔峰,人人心向往之,雖然我與前輩之間師徒緣分已斷,但在劍道一途上,晚輩依然不改對前輩的崇敬。”

這客套話周衍哪裏聽不出來。

“好。”

周衍只回答了這一個字。

靜室外風雪大作。

“也好。”

“倒也好。”

“那……大光明殿那位妙法尊者呢。”

冷不防提到妙法,喬晚又一頓,緩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算是接受了之前的說辭。

“我與尊者之間以平輩相交,雖無師徒名分,卻有師徒情誼。”

“那你更看重他對嗎?”周衍垂眸:“和為師相比,你看重這個半道認識的‘長輩’?”

這回喬晚沉默無言了。

雖然沒回答,但千言萬語都在不言中。

和大光明殿那位相比,他這個做師父的的確有夠失職。

喬晚太冷靜了。

周衍甚至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竟然教出來了這麽個冷靜的徒弟。

冷靜而有理智,笑笑和她相比,甚至成了個長不大的嬰兒。

他或許該憤怒的,但這時候,他這些憤怒、不甘、悲痛、幡然的悔意和嫉妒好像也成了無理取鬧。

也就在剛剛,喬晚眼神清明冷冷的質問,突然讓他想起了學劍的初衷。

劍乃殺器,平定天下,澄清事世,掃蕩敵寇的殺器,繼而羞愧自己道心蒙塵。

他錯過了這個徒弟,喬晚陪伴在他身邊數十年,他竟然錯過了這良才美玉數十年。

如玉的左手撫上了桌案上的琴,蒼白的指節緩緩地勒緊了桌上的琴弦,琴弦每一顫,宛如心裏用力的一顫,顫得他渾身上下冒著虛汗,心裏也刀絞一般地驟縮成了一團。

良久之後,周衍這才又開了口。

“誅邪劍譜不在我這兒。”

不在他這兒?!

喬晚睜大了眼。

“我曾發誓今生不練誅邪劍譜。”想到久遠之前的那件往事和秘辛,周衍用力地抿緊了唇,“早在幾年前,我就將劍譜交給了你師兄。”

“如果你想要,不妨去找他,我想,辟寒一定願意給你。”

想到她和大師兄之間這緊張的關系,喬晚糾結了一瞬。

既然問都問到了,在這兒繼續待著也沒意思了,行了一禮,果斷告辭。

“前輩好好休息,晚輩先行告退。”

周衍臉色蒼白,沒攔著她。

只是在喬晚即將走出門的那一瞬間,突然問道:“之前上山,也是為了赤火金胎?”

玉清峰上常年落雪,雪珠子和著呼嘯的寒風一並湧入了這方不大的靜室。

明明知道這是周衍給她最後一次的機會。

如果她稍微修飾一下語句,周衍或許還會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重續師徒情誼,重新將她當作他這小徒弟。

但她說不出口。

拂去了肩膀上凝結的血水,喬晚微微側目,果斷地回答:“是。”

頭也不回地邁步走出了洞府。

喬晚轉身之後,周衍身形一晃,差點兒頹然跌坐。

“錚——”

一聲清音。

琴弦深深地勒入指腹,滲出了一串血珠。

周衍眸色轉深,面無表情地咳出了兩口血。

他從來沒發現喬晚竟然這麽鐵石心腸,也從來沒有這麽後悔過,之前為什麽要強求再續這段師徒緣分。

他寧願她上山之後還記恨他,疏離他,對他視若不見。

也好過現在……

眼一瞥,無意中和不遠處的銅鏡撞了個正著,倒映出白發皓顏的男人。

也好過像現在,給他編制出了一場夢境,又殘忍地捏碎了,這就像報復,報復他曾經予以她的一場鏡花水月。

所謂殺人誅心,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