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富貴人呀打花板

謝景嫻耳根子微微一紅,指了指一旁的小梨木衣桁,“就是這個了,做新衣有些來不及,我想著那條滿地金桂的衣裙只穿過一次,可阿娘說時節不對,叫人拿了這個來。囡囡幫阿姐看看,可還合適?”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這是一件海棠紅繡宜男百花的襦裙,配著一件月牙白燙金小襖,看上去十分打眼。

聽到謝景嫻的問話,謝景衣搖了搖頭,“我倒是覺得不妥當。阿姐可見過徐子新?”

“以前在宴會上見過,不過甚少在一起耍。這裙子有何不妥?”

謝景衣仔細的回憶了一下,確定自己個沒有記錯,這才說道,“阿娘給阿姐安排著條海棠紅的裙子,想必是去打聽過了,都說徐夫人最喜歡的便是海棠色。我同徐子新年歲相當,以前也是一道兒玩過的。”

“徐夫人生有三子一女,獨寵幺女徐子新,你們回想看看,她每次誇海棠紅好看,那時候這色兒都穿在誰身上?”

“徐子新……也就穿海棠紅醒目些了!你們想想,若是阿姐穿了……”

謝景嫻有些恍惚,有這等事?

一旁的謝景音嘎嘣嘎嘣的咬著栗子,聽到這裏,鄙視的看了謝景衣一眼,“你聽囡囡胡說,那徐子新還能那樣霸道,海棠紅寫她腦門子上了怎麽地?旁人還穿不得了?”

“再說了,穿一樣的又如何?誰醜誰丟臉不是?”

謝景衣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栗子,狠狠的抓了一把,“咱們可是奔著同徐家結親去的,一去便讓小姑子丟臉……不是我說,若不是瞧著徐子寧不錯,誰管徐子新穿的是狗屎黃還是蒼蠅綠……”

謝景音一顆栗子卡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擡起手來就捶謝景衣,“你這個死囡囡,二姐我就是吃了你幾顆栗子,你就惡心起我來了!”

謝景衣一個閃身,跑了起來,謝景音不依不饒,便在這屋子裏追逐打鬧起來,一時之間,屋子裏全是歡鬧聲。

剩下坐在那裏的謝景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還跟三歲的娃娃似的,你們且快坐下,一會兒栗子該涼了。我思前想後,覺得囡囡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原我就不喜歡穿這麽鮮艷的色兒,穿了也不自在。”

謝景衣松了口氣,謝景嫻耳根子軟聽勸,若是換了謝景音,定是要同她對著幹的。

徐子新是否獨霸海棠色她不知道,因為那是她信口胡謅的。

說句難聽的話,過了這麽些年,她連徐家人長什麽模樣,都記不得了。

只不過這條裙子的確是大大的不妥當。

顏色太過奪目倒是其次,更不妥當的是上頭繡著的宜男百草。徐家雖然是好,但是謝景嫻這樣穿,未免顯得太過看重,太過討好。成了還好,若是不成,他日被有心人提及,便是大大的笑柄。

她想起翟氏昨兒說的話,再想想今日瞧見謝景嫻私會徐子寧,一顆心更是大大的懸了起來。

徐家原本已經打消了心思,要去京城給徐子寧尋一門有助益的親事,為何在臨行之前,突然改變了主意,要求娶一個地方縣令的閨女?

做人還是不要太滿,給自己留條後路的好。

既然決定了不穿那件新衫,姐妹三人便開始翻箱倒櫃的試起衣衫來了。

謝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是翟氏有布行有繡樓,衣衫還是不委屈了她們幾姐妹,全新的來不及做,九成新的倒是不少。還真讓她們選出了一條繡著一年景的藕荷色長裙,低調又精美,再適合謝景嫻不過了。

謝景衣左看右看,再看不出什麽岔子,這才放心的告辭了,領著青萍回了自己的小院。

在市集買的那些打花板用的東西,全都到齊了。

謝景衣焚香凈手,這才開始著手打花板。

其實前朝開明,染纈流行,婦人衣青碧纈比比皆是。民間沒有,但是宮中的記載倒是很多。

謝景衣提起筆來,畫了一張榴開百子圖。

上輩子她入了宮之後,又師從大畫師裴少都,一手工筆,十分驚人。

姚掌櫃的話提醒了她,尋常百姓可不同勛貴,他們一年之間,只有少少的時候會買新布做衣衫。一來是年節,辭舊迎新得穿新衣衫,二來是婚嫁,再窮的人家,也至少得置辦幾床被褥,扯上幾身新衣衫陪嫁。

那麽那些吉祥如意的花紋,是必不可少的。

謝景衣想著,又陸陸續續的畫了幾張梅開五富,花開富貴等等一共五張圖。

這才拿起了刻刀開始雕版。

所謂夾纈,就是將布夾在鏤空的花板中間,再塗抹上漿液,待幹了之後染色。等染好色了,將之前糊上去的漿刮掉,那些地方自然便是留白了。

若是有了花板,並且知道漿液的配比,那麽染出布來算不得什麽難事,也就是大陳開國之初,官家禁止民間私自打花板,這才讓這手藝斷了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