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青樓樂師(1)

四匹汗血寶馬拉著一輛玉蓋馬車,裏面的人半臥在小榻上,身上的暗紅紗裙細絞著暗金,繡功繁冗復雜,這布料名為織綃,是南昭的貢品,一寸萬金。

馬車穩穩停在一道朱紅門前,粟荷輕挑馬車門簾,恭聲道:“殿下,陳府到了。”

“嗯。”

馬車很高,足夠一個成年人站足身子,卷耳踩著小杌緩步下車,粟荷垂首跟在她身後。

八月的天氣愈發的熱,太陽直直照下來,綢衣上的金蝶仿佛欲欲展翅,最終卻被困在這萬金的囚籠裏。

卷耳眯了眯眼,身旁立刻有人給她撐開傘擋住那刺眼的光。

她還沒走進去,陳家一幫人立刻過來門口跪迎,口中齊道:“攝國殿下金安。”

陳仲灝一大家子跪了一地,頭垂的很低,幾乎是匍匐在卷耳腳下,目光所及,只有卷耳身上暗紅裙擺,和藏於其中的織錦繡鞋。

“起來吧。”

卷耳聲音清涼,像是盛京五月的爽口的梨花白,可在場的人沒人敢真把她當成普通的小姑娘。

閔國上下,全捏在這攝國殿下一人手裏。

陳仲灝一行口中齊呼“多謝殿下”後才起身。

先帝崩逝已過四年,唯一的太子殿下今年不過剛滿五歲,如今的閔國全靠這位長公主憑一己之力,扶住將傾大廈,定住碧海潮生。

如今這國,到底是攝國公主的,還是高台上的小皇帝的,一時無人敢下定論。

公主身份尊貴,其他人請了安就各自退去了,卷耳在主位坐下,陳仲灝和他夫人站在屋子中央,心裏直打鼓。不知道這公主殿下是有什麽打算。

陳仲灝給卷耳杯中斟滿茶,又由粟荷驗過,才遞與卷耳。

她接過來握著,倒也不喝。

陳仲灝視線下垂,不與上首的女子交集,恭敬道:“不知今日殿下突然到訪是為何事?”

隱隱的,陳仲灝覺得和柔嘉公主有關。

先帝膝下一子二女,子為當今陛下,長女為攝國公主,次女為柔嘉公主。

如今攝國公主把持朝政,對柔嘉這個異母妹妹有什麽想法,無人得知。

豆蔻只染了指甲前段,是淺淡的妃色,襯的柔荑雪白,她眼尾有顆精巧的痣,是出門前隨手點上去的,貓眼石一樣的瞳眸掃過來,明亮的攝人心魄。

“令公子怎麽不在?”

皇家人身上的睥睨壓得人喘不過氣,她這話一出,整個屋子裏的氣壓都低了幾度。

偏她樣貌溫柔,公主從小長在南方,笑的時候讓人想起綿柔的漓江水。

可漓江裏有著多少兇猛惡獸與暗潮湧動,無人知曉。

陳仲灝咬牙,“犬子今日病重,恐不能來拜見殿下,還請殿下責罰。”

他兒子陳庚自然沒病,只是他從小和柔嘉走得近,如今兩位公主之間局勢未名,陳仲灝不想兒子這邊出了什麽變故,陳仲灝不放心,才把陳庚鎖在了屋子裏。

陳仲灝話音剛落,上首的人放下手中茶盞,“咯噠”一聲,讓站在地上的心上一跳。

卷耳自然知道這不過是陳仲灝這個老狐狸的推辭,只是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她今天都得把陳庚和柔嘉的婚事按在這。

因著公主出行,為了防止意外,這宅院附近都被公主府近衛嚴格把守,此刻院子裏空無一人,空氣又燥熱難耐,時間仿佛靜止般,格外難熬。

頭上金蝶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的晃,卷耳睨著地上跪著的人,勾唇,“陳公子是我未來妹夫,若真是病重,應該讓柔嘉過來探望的。”

陳仲灝忙道:“犬子何德何能高攀柔嘉公主,還請攝國殿下莫要誤會,以免對柔嘉公主清譽有損。”

卷耳看著他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笑了笑。

“本來是沒關系的,這不,本宮把關系帶來了。”她揮了揮手,粟荷捧著明黃聖旨走了進來。

卷耳放低了聲線,柔聲道:“父皇生前便最是疼愛柔嘉,陳家公子與本宮皇妹青梅竹馬,只可惜未能等到父皇賜婚,倒是一件憾事。”

陳仲灝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本宮和陛下都十分憂心,今日陛下便讓本宮來替柔嘉開這個口,她小女兒家是萬萬不好意思自己說的。”

如今陛下才五歲而已,攝國殿下也好意思說是陛下的意思,陳仲灝更覺得是這位攝國殿下看不上他陳家,才要一窩蜂的把他們端了。

“聖旨本宮便不讀了。”她指了指粟荷手裏的東西,“今個兒陳公子既然身體不適,便不用出來謝恩了。阿炎那邊還有事,本宮就不坐了。”

這天底下敢堂而皇之地稱呼皇帝名號的,只有這位長公主殿下。陳仲灝此刻別無他法,只能把腰彎到最低,沉聲接旨,“臣遵旨,多謝陛下和公主厚愛。”

卷耳朱唇翹著,滿意點了點頭。

皇權在手,她不怕陳仲灝不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