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怕?崔恕嗤笑一聲,停步回頭,道:“你以為你是誰?”

糜蕪看著他臉上未曾收斂幹凈的冷笑,語聲輕柔:“我還以為你只會繃著一張臉,再沒有別的表情了呢。”

這一瞬間,崔恕竟下意識地想要照一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否總繃著一張臉,但下一息,他醒悟過來,沉了臉回頭便走。

“你覺得我能進宮嗎?”

她的聲音突然近了,想必是她起身追了過來。崔恕無端便放慢了步子。

可她卻不並往他身前來,只是跟在後面低聲道:“若我進了宮,難道便沒有你求我的時候?”

她可真是自大,居然敢用上一個“求”字。崔恕越走越慢,卻並不停步,也不言語。

“你若不是怕我,為什麽不敢看我?”她依舊跟在後面,挑釁般地問他,“為什麽不敢幫我?”

崔恕終於停住了步子,回身看她:“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糜蕪嫣然一笑,擡眉看他:“那你想要我怎麽求?”

“不必,”崔恕轉回身,道,“我不會幫你。”

“崔恕。”她叫著他的名字,聲音冷淡了下去,“你究竟是誰?”

崔恕不覺又回過身來,垂眸看她。

糜蕪走近一步,低聲道:“你來歷不明,無依無靠,卻能對抗太太,又能暗中監視江家的動靜,你整天躲在三省齋中不出門,卻能結交謝臨,若是我猜得不錯,你背後的靠山,必定大有來頭。”

這一刹那,糜蕪看見他眸中突然迸出一絲寒意,不覺心下一驚。

他居然動了殺意。她只是想吸引他留步而已,他卻動了殺意。糜蕪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

崔恕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他在查探她的底細,卻沒想到,她居然也敢窺探他。一個危險的女人,膽大卻又不知死活,難道她以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會沉迷於她的美色,心甘情願被她驅策?

風突然大起來,讓人的呼吸都有些凝滯。糜蕪舉起銀壺,慢慢飲下一口琥珀蜜,涼而滑的酒液緩緩滑過喉頭,緊繃的情緒松弛下來,她向著崔恕走近一步,迎上了他的目光:“我不是你的敵人,如果你幫我,將來,我也一定會幫你。”

崔恕淡淡說道:“我看不出有什麽需要你幫的。”

“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準呢?”糜蕪笑起來,眸中月華流轉,“你既然暗中打聽我的事,自然也是覺得我有價值,對不對?你幫我,將來,我也幫你。”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崔恕話音剛落,突然擡眉向遠處一望,不等糜蕪反應過來,已經從她眼前消失。

糜蕪怔了一下,這是怎麽了?

片刻之後,她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又過片刻,不遠處花影晃動,蘇明苑匆匆走了過來。

原來如此。他走的那樣快,顯然是早已發現了蘇明苑,想不到他竟然有這樣的身手。

遠遠地,蘇明苑一擡頭看見了糜蕪,臉色便難看起來。她怎麽會在這裏?

那天在蕙風堂爭吵過後,她再沒跟糜蕪說過話,可此時已經走到了這裏,卻又不甘心退回去,她遲疑著,慢慢朝這邊走過來,一言不發,卻又冷冷地盯著糜蕪。

“姐姐也來這裏抓喜蛛?”糜蕪並不介意,只是笑著向她打招呼。

蘇明苑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酒壺上,臉色更難看了,道:“好好的女兒家,竟然躲在這裏吃酒!”

“空的。”糜蕪把壺口向下晃了晃,“我拿著裝喜蛛。”

“只有你一個人?”蘇明苑審視地打量著她,“我怎麽恍惚聽著,好像你在跟誰說話?”

“我剛才的確有跟人說話。”糜蕪笑道。

“誰?”蘇明苑忙忙地追問。

“崔恕。”糜蕪道。

遠處的荼蘼花影子裏,崔恕沉了臉。她竟然要告訴別人?豈有此理!

“崔恕哥哥?”蘇明苑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四下張望著,滿臉期盼,“他在哪裏?”

“我遠遠瞧著仿佛是他,就叫了一聲,”糜蕪搖搖頭,“誰知走到跟前,卻根本沒有人,大概是什麽飛禽走獸,我看花眼了。”

崔恕的臉色越發陰沉,她是在調侃他是飛禽走獸嗎?豈有此理!

蘇明苑嗔道:“自家花園裏頭,哪兒有什麽飛禽走獸?你嘴裏總沒實話。”

她口中說著話,一雙眼睛只在四下裏張望,試圖尋找崔恕的影蹤。雖然上次崔恕並沒有放她進門,但蘇明苑心裏總不能相信他是絕情,總覺得是有別的誤會。七夕之後,顧夢初就要她和江紹定親,她心急如焚,再顧不得臉面,大著膽子又找了過來。

糜蕪笑吟吟地看看她,又看看三省齋的方向,不知崔恕躲在哪裏?她們說的話,他可都聽見了嗎?她閑閑地問道:“姐姐抓到了幾只喜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