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2頁)

崔恕垂目看她,方才銳利如刀的媚色在她開口的瞬間沉澱下去,如今她眉眼盈盈處,更多是不自覺流露出的擔憂。她並非沒有真心,只是這份真心,並不用來對他。

她一直都只是想利用他,可他會讓她知道,他才是掌控之人。崔恕站起身來,淡淡說道:“今夜到此為止,你走吧。”

衣角被她扯住,就聽她道:“窈娘和我阿爹,我要他們都平安脫身。”

崔恕抽出衣角,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掌握之間有微澀的觸感,讓他的心意外的軟了幾分,於是他道:“下次再說。”

他握著她送出門外,反手掩了門。

深墨色的門扉在眼前閉緊,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下來,糜蕪下意識地裹緊了披風。

映著淡白的月光,猶能看見手腕上崔恕留下的指痕,背心上一點寒意漸漸升起,變成後知後覺的怕。他再冷淡克制,依舊是強大危險的男人,方才那樣糾纏,若他稍稍更改心念,只怕她很難全身而退。

那麽這一仗,究竟有沒有贏了他?糜蕪默默站了一會兒,擡手緊了緊披風的絲帶,轉身離開。

看起來,似乎是他退了一步,畢竟他告訴了她窈娘的下落,然而他沒有給她任何明確的答復,接下來該如何,依舊需要她一點點來磨他。

他的確是個強大的對手,從他灼熱的呼吸中她能確信他已動情,但他始終靈台清明,牢牢控制著他們的走向。

這男人絕不肯被人操縱,他只要做主宰。糜蕪眸光沉沉,可她要的,卻也是做那個主宰者。鹿死誰手,終要見個分明。

輕盈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遠處,崔恕閉著眼睛躺在黑暗中,只覺得衣上耳上,身上心上,無處不是她,無一不是她,原來欲念一起,竟是如此心心念念。

今日她別有目的,才會對他投懷送抱,但終有一天,他要她心甘情願伏在身下,將自己全部獻上。

翌日一早,一乘青呢小轎擡進平安伯府,被請來教習宮規禮儀的趙嬤嬤擡眼看見糜蕪時,臉上的表情頓時微妙起來,半晌才微微一笑,向江紹說道:“恭喜平安伯,小姐相貌不凡,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江紹心緒復雜地看了糜蕪一眼,向趙嬤嬤道:“舍妹對宮中的規矩知道的不多,有勞嬤嬤費心了。”

趙嬤嬤笑道:“規矩禮儀只要大體上過得去就好,小姐福澤深厚,平安伯不必擔心。”

糜蕪在邊上聽著,心思早已經飄得遠了。崔恕說過她進不了宮,這話不像是假的,他究竟是什麽身份,手竟然能伸得那麽長?難道他,跟宮中也有關系?

他幾乎將她查的一清二楚,她卻對他一無所知,這樣不行。

一個時辰後中間休息的時間,糜蕪與趙嬤嬤對坐吃茶時,輕聲問道:“嬤嬤在宮中那麽多年,肯定很熟悉惠妃娘娘吧,她是什麽樣子呢?”

一切的起因,都在於她跟惠妃一模一樣的臉,從這裏入手,最直接也最簡單。

趙嬤嬤微微一笑,道:“這正是我要告誡小姐的,宮禁森嚴,最好不要私下議論貴人。”

糜蕪點點頭,道:“嬤嬤,我只是有些好奇,假若有人生得有些像已故的貴人,假若這人進了宮,那麽,她應該避忌些什麽?”

崔恕雖然那樣說,但她更願意給自己多些選擇,況且崔恕此人極其難纏,身份也多半見不得光,與其把未來放在他身上,不如進宮一搏,若是能爭得帝王的恩寵,她就是人上之人,自然有能力護住阿爹和窈娘。

惠妃盛得寵多年,不可能不招人嫉恨,她這張跟惠妃一模一樣的臉,固然有可能幫她入了皇帝的眼,但更有可能,讓惠妃的敵人轉頭來對付她,需得早些防備。

趙嬤嬤會意,低聲道:“假若有與已故貴人相像的,假若這人進了宮,老身會告誡她,皇後才是後宮之主,無論何時,都要恭敬侍奉皇後,決不可輕慢。”

皇後郭元君,今上的原配發妻,太子的生母,鎮國公府嫡出的小姐,有名的賢後。原來,賢後與寵妃,也並不像傳說中那麽一團和氣。

糜蕪輕聲道:“多謝嬤嬤指點!”

回到倚香院時,打開妝奩,當先映入眼簾的是小小一片紙箋,上面只有兩個字:子時。

沒有擡頭,沒有落款,但糜蕪知道,是崔恕。

他要她,子時相見。

糜蕪一點點撕碎了紙片,他還真以為,可以對她任意差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