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2/2頁)

糜蕪擡了眉,輕快地說道:“怎麽會?一杯酒而已。”

她掙脫他的懷抱,起身向門前走去,道:“昨日陛下說只需要發一道詔書就能逼我嫁,陛下其實說錯了,若是我不想嫁,陛下根本拿我沒有辦法。”

崔恕哪裏肯信?連忙站起身,三兩步跟上她,摟在懷中,問道:“你要去哪裏?”

“先皇曾給過我一道詔書,”糜蕪擡眼看他,說道,“在郡主府收著,我要取來給陛下。”

崔恕心中一驚,本能地覺得不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許去,我也不想看。”

“崔恕,”糜蕪叫著他的名字,端正了神色,“有些事,晚說不如早說。”

有無數念頭從腦中閃過,然而最後,崔恕終於點點頭,道:“我與你一道去拿。”

二更之時,東華門重新打開,禦輦緩緩駛出深而闊的門洞,向著昌樂郡主府行去。

糜蕪將車簾掀開一條細縫,看著外面的月色,低聲道:“按規矩我不能坐陛下的車子吧?”

夜風從縫隙中吹進來,中酒之後夜風一吹,終究還是有些涼,崔恕想到她應該也冷,便解了自己的氅衣,披在她身上,道:“我就是規矩。”

糜蕪莞爾一笑,擡手系好了衣帶,道:“謝陛下。”

她放下車簾,安靜地依偎著他,這一路再沒說話。

眨眼之間已經來到郡主府,崔恕扶著糜蕪下了車,先行遣去的人早已通報過,此時門前燈火輝煌,糜老爹帶著下人們在門前跪迎,崔恕淡淡道:“平身。”

他挽著糜蕪往裏走,又道:“都退下吧,朕與郡主有話要說。”

眾人很快散盡,糜蕪反過來挽住崔恕,笑道:“詔書在我臥房裏。”

崔恕任由她挽著自己,慢慢向臥房走去,進門後糜蕪讓他在外間坐了,跟著拿過燭台放到桌上,笑道:“陛下稍微等一等,我去裏面取。”

她很快離開,臥房中隱約傳來開鎖的聲音,崔恕端詳著眼前的燭台,忽地吹熄了蠟燭。

她這般費盡周折,絕不會沒有打算,原本他以為酒有問題,現在看來,也許是蠟燭有問題,畢竟這裏是她的地方,比宮中方便幾倍都不止。

又聽見箱子開合的聲音,跟著是她的腳步聲,鼻端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甜香,卻與她身上的香氣並不相同,崔恕下意識地四下一望,借著間壁映出來的燭光,看見角落裏一個香爐正裊裊泛著輕煙。

崔恕站起身來,覺得腦中有些昏沉,卻在此時,看見她捧著一個薄薄的卷軸走過來,輕聲說道:“你放心,合巹酒我這輩子只跟你一個人喝。”

崔恕驚覺不對,手腳卻有些不聽使喚,就見她一步步走近了,扶了他在香爐邊的榻上躺下,俯下身看著他,神色溫柔:“崔恕,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腦中神智尚存,眼皮卻越來越沉,只是說不出話來,她靠得更近了,熟悉的女兒香氣只在鼻端,紅唇輕輕擦過他的薄唇,落下一個吻:“睡吧。”

崔恕在最後一絲清明中無奈地想到,明知她早就織好了羅網,可他竟還是一頭紮了進去,他這輩子,還真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眼前朝思暮想的臉漸漸變得模糊,崔恕睡著了。

春夜漫長,崔恕猛然驚醒之時,睜眼看見窗紙上明亮的日色,頓時心裏一涼,她走了,必定已經走得遠了!

他顧不得許多,起身就要去找,錦被掀開時,帶得枕邊一張紅箋翩然落下,崔恕忙彎腰拾起,就見上面一行秀媚的小字:到西廂房尋我。

崔恕心中一喜,差點大笑出聲,她沒走,她竟然沒走!

連忙推門出去,門外守著的侍婢行禮說道:“郡主命奴婢帶陛下去廂房。”

崔恕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地,急急跟著侍婢走過去時,廂房門開著,糜蕪並不在裏面,桌上一排放著幾個豇豆紅的瓷罐,打開來看時,都是新做好的蜜煎櫻桃,崔恕的心沉下去,向侍婢問道:“郡主呢?”

“奴婢不知道。”侍婢道。

崔恕卻在此時,發現邊上一個罐子底下露出紅箋的一角,忙拽出來時,又是一行字:西廂房。

崔恕半信半疑,捏了那張紅箋急急往東廂房去,桌上放著兩個匣子,打開來看時,一個裏面裝著衣服,另一個裝著鞋,看尺寸款式,分明是給他做的,崔恕顧不得細看,急急去翻,鞋裏塞著一張小紙條:臥房。

崔恕忙又奔回去,床前的小幾上放著昨夜她拿著的卷軸,深黃色的底子他再熟悉不過,是聖旨,她沒有騙他,先帝的確給她留下了遺詔。

崔恕拿在手裏,卻不肯打開,總覺得只要不看,就還有一線希望。

卻在此時,目光瞥見枕邊一張紅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