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3頁)

草木受帝流漿即可成妖,並不僅僅是因為帝流漿中飽含靈氣,最重要的是,帝流漿能夠開啟萬物的靈智,修士即便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做不到這一點。

唯有帝流漿,或言之,唯有天道才可以做到。

殷渺渺一遍又一遍運轉著心法,從前沉痛的大腦前所未有的輕盈,受損的神識得到了最好的修復。

她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清醒。

她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她不知道卓煜在看著她,亦不知道宮人們驚慌跪拜,她貪婪地捕捉著每一滴流下來的帝流漿,恨不得天道能對她多一些恩寵。

但沒有。很快,她就察覺到自己對帝流漿的吸收到了極限,再也吃不下了。

在她腳邊,草木走獸憑借著本能爭奪著漏網之魚。躲藏在角落裏的飛鳥蟲魚不顧安危,違背常態四處流竄,草木伸展枝丫與根系,拼命掠奪。它們不懂什麽叫修道,只知道要吃了它,吃了它,命運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是一場人間難得一見的盛宴。

殷渺渺思忖片刻,將門梭喚出握在手中,帝流漿經由她傳遞到了門梭的核內,澎湃的靈氣很快注滿了內核。

但帝流漿還在繼續。

殷渺渺遺憾地看著紛紛揚揚流灑的帝流漿,作為天道的饋贈,它十分公平,無法被收集,無法被儲藏,落地即散,得之有幸,不得算命,強求不來。

她憑借著人身,已經得到了天道最多的饋贈,是該到此為止了。

只是……她望向不遠處池中跳躍的金色鯉魚,心中一動,用靈氣裹住一團帝流漿拋了過去。

鯉魚仿佛察覺到了,猛地躍出水面,鱗片閃閃,一口吞掉了帝流漿。

殷渺渺又拋了幾回,確定此法有用,便仰頭含住了一滴帝流漿,以靈氣包裹,隨即飛快落回地面,奔到卓煜面前——

吻住了他的唇。

卓煜就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順著喉嚨滑落下去,不到胃裏就消弭無蹤,他顧不得自己:“你沒事吧?怎麽了?”

“遇到了非常好的事。”殷渺渺深深吸了口氣,忽而一笑,“卓煜,你是被天道眷顧的帝王,你是名副其實的天子。”

卓煜似有所感:“我吃了什麽?”

“是靈丹妙藥,雖不能長生不老,但從今往後,你會無病無痛,安然壽終。”她緊緊擁抱住他,幾近哽咽,“我真是太高興了。”

凡人不比草木走獸,出世後的第一聲啼哭就散去了先天靈氣,沒有靈氣,就無法服用帝流漿。但卓煜不同,或許是與她燕好之故,他體內含有微薄的靈氣,帝流漿入體,居然沒有消散。

凡胎肉體,一滴飽含靈力的帝流漿就夠了。

終其一生,他都不會再受病痛困擾,他會長命百歲,直到壽終正寢。

她真的是……真的是太高興了!

這一夜,凡人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知有多少懵懂的生靈開了靈智。

從今後,夜住古刹興許會遇見艷麗的女鬼,路過深山會看見妖媚的狐精,救過的白蛇會來世報恩,院中的花妖生出了凡心。

只可惜,殷渺渺現在只是一個初初入門的築基修士,不過剛剛踏上尋求天道的路途,要很久很久以後,她回過頭來想起這次的機緣,才會懂得自己到底窺見了什麽。

她此刻滿心記掛的,是已然到來的別離。

她記起當初在白露宮裏栽種木樨,他說要看花好月圓,便道:“等過完中秋吧。”

可卓煜不客氣地斥責:“怎麽,怕我一個人孤零零過中秋?那你有的等了,過完中秋就是重陽,重陽之後還有冬至,冬至過完,不如留下過個年?”

殷渺渺道:“我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你不會回來了。”卓煜冷冷道,“不必騙我,亦不該騙你自己。”

殷渺渺嘆了口氣,背對過他,沒有否認。

卓煜自言自語似的:“我的壽命至多不過百年,可一百年對你來說算什麽,不過彈指一揮間,等你想起我的時候,我就算還沒有死,也垂垂老矣。”

殷渺渺驀地鼻酸,開始懂得為什麽仙凡之戀總是悲劇結尾,不是身份懸殊,不是力量之別,而是生和死之間的時光,漫長又短暫。

“渺渺,我不會等你的。”卓煜平靜道,“我的時間太少,要做的事太多,不會等你的。你要走就走吧,以後也不用回來了。”

殷渺渺熱淚盈睫,眉眼卻彎起:“要不要這樣無情啊,我人還沒走呢。”

“本來就是這樣,哪有那麽便宜的事,等你想回來了,我還在等你。”卓煜的唇角掛著一絲似冷嘲似嚴肅的笑,“等你走了,我就讓人籌備選秀,選個十七八個充盈後宮,等過個三五年,就該為太子的事操心了。”

他沒有騙她,未來的日子,他既要為治理江山殫精竭慮,又要為培養繼承人煞費苦心,哪裏會為了她獨守空房,最多、最多只是不會再愛上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