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第2/3頁)

自古紅顏多命薄,怎麽就是真的呢。

她低頭不言,露華濃以為她依舊在為自己受傷的事而自責:“別這樣,我受傷的事與你無關。”

怎麽可能無關?要不是她大意……罷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殷渺渺笑了笑,提及另一件事:“蓮生,我同你說件事。”

露華濃見她神情慎重,不由惴惴不安:“怎了?”

“我給你贖身了。”不和人打招呼就擅自做決定的事,殷渺渺很少做,然她思來想去,覺得他在翠石峰休養更合適,因此快刀斬亂麻,幾天之內就把事情辦妥了。

露華濃震驚地看著她:“什麽?”

“沒有和你商量是我不好,你別生氣,等事情解決了,去留由你。”

露華濃怔怔望著她,半晌,唇角慢慢上揚,似是含著嘲諷:“你是不是很討厭無憂花?”

“什麽?”殷渺渺大為納悶。

露華濃壓下了剛剛泛起的喜悅與眼底的酸澀,淡淡道:“無憂花開絢爛,卻必須寄生於其他植物,否則就開不了花,甚至活不下去,但如果有能夠寄生的地方,就可以輕易獲得養分,不必為生存煩惱,故名無憂。”

“而我,就是這樣的無憂花。”他低著頭,看著自己放在被單上光潔如玉石的手指,“我為什麽不給自己贖身?因為我沒了沉香閣,沒了庇佑我的人,我就會活不下去。”

他說到這裏時語氣十分淡漠,也是,多少年前就看破了的命運,現在早已不能掀起波瀾。

“我最愛你的,是你把我當做一個普通人,和你在一起,我不是妓,而是一個被你喜歡的人,我很高興。可我最恨你的也是這一點,你太把我當一個普通人。你是修士,你想要‘去留由己’,而我……”他牽牽嘴角,“殷渺渺,我最想要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殷渺渺遲疑道:“你想做修士?”

“呵。”露華濃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失聲低笑,“我就知道你會這麽想,所以我從不和你提起。”

殷渺渺怔忪,往日裏他突如其來的別扭與從不與她說明白的心事逐一閃現,她恍然發覺,原來自己不了解他。

每次去沉香閣,他體貼侍奉,溫柔解語,永遠圍著她轉,而她花過多少心思去了解他?只有初初重逢的那段日子吧。

他也只有那時才對她袒露過內心,後來兩人和好了,就再也沒有提及過。

是了,人心就是如此,他看得太明白,願意在他身上花心思的日子,無非就是未曾得手的幾天,等得了手,即便恩愛如故,用的心也是遠不及最初。想及這幾年來,珍萃節、秘境考試、修煉……樣樣占了她不少精力,分給他的自然而然就少了。

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公平,他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她付出的少,得到的卻多。

“那麽,”她說,“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露華濃仰頭望著虛空的某一處,鬼門關的牌樓似在眼前:“那天,我站在鬼門關口,心裏想要不要過去,重新投胎轉世對我來說不是壞事,或許下一輩子,我會開竅,我會成為一個真的修士,我可能沒有現在的皮囊,卻有選擇人生的機會……聽起來不壞,但我不願意。”

他的嗓音逐漸低沉下去,近乎呢喃:“誰都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但既然上天會讓無憂花存在,那麽,它就是符合天理的,世間合該有我這樣的人存在,我認命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我不再奢求看似美好的幻覺,我想要的只是想和一個人在一起,我想要長長久久留在她的身邊,無論以什麽身份。”

殷渺渺訝然。

她曾淪落到和他相似的境地,最不甘心的就是認命,她想要自由想得發瘋,最後不擇手段也要沖破牢籠,所以,她以為能夠體諒他,以為自己想要的,就是他想要的。

原來,竟然不是嗎?他所求的與她要給的,居然南轅北轍。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她曾與雲瀲辯論過,最後發現她所認為的“極樂”非他的“極樂”。

如今,她又錯了。

“我……”她少見地語塞,笨口拙舌,說不出話來。

露華濃笑了笑,悲切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出息?都說男人要頂天立地,可我偏偏甘心做人的附庸。”幼年時若有人說自己將來會成為以色侍人的妓子,他定當叫人亂棍打死算數,誰曉得上天就愛捉弄人,他成了如今的模樣。

“沒有,是我不好,竟然從未替你真正著想過。”殷渺渺伸出手,慢慢撫上他的面頰,“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你就留下來吧。”

她確信自己會在長生路上不斷走下去,而他的壽命短如朝露,於修士而言不過彈指,那麽,何妨成全了他。

“留在我身邊,一直陪著我。”她擁住他,微微笑了起來,“這樣也挺好的。”